邀请(2 / 2)

他赶紧上前接过萧暥的披风,“主公,都是我的过失,没有分析透战报。让大司马早做防备。”

“战场形势千变万化,此事不怪你,不用介怀。”萧暥说着坐下,这几天事情一茬接着一茬,只觉得心力不济。

云越赶紧乖巧地绕到他身后给他揉按肩颈,道,“大司马用兵向来稳重,粮仓又为大军之命脉,断不会轻易被敌军烧了粮仓,其中必有隐情。”

萧暥微微皱眉,“我也怀疑是有人做了手脚,不过,现在不是追查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把粮草募集完成,早日让刘武将军……唔”

他按着胸口,想竭力隐忍,终究没把话说完,就扶着桌案咳嗽起来。

云越脸色都变了,不停地给他抚背顺气,只觉得那人身躯又清削了好许,依稀能摸到匀称突兀的骨骼,心里隐隐一痛,“主公,怎么又开始咳嗽了。”

萧暥咳得身形都微微颤抖,摆手道,“没事,天冷罢了。”

“阿翁,再加个火盆,烧暖点,还有,主公的药煎好了吗……”云越赶紧吩咐。

“不用麻烦了。”萧暥缓过口气道,“云越,你腿没事了吗?”

云越道,“我能有什么事儿,都能骑马了。”

萧暥知道他这又是逞强,“不用骑马,你随我坐车吧,去巡视北军和灞陵大营。”

如今秦羽受困高唐,他把精锐又都派遣给了刘武,自己手中只剩下这群老弱和少爷兵,倘若王氏真的在这个时候举兵南下,大梁危急,必须早做布局。

“主公,但你的身体不能受寒。”

云越还没说完,就被萧暥打断了,“一点小恙,没事的,现在曹璋在外面忙着筹粮,我们也不能闲着,午饭我们就在军营凑合吧。”

徐翁端着煎好的药上来时,厅堂已经没人了。

北军驻扎在大梁城的西郊,天又开始下起小雪。

一进营寨,萧暥的感觉就是军械陈旧,战备不足。士兵年龄偏大,好些个两鬓斑白的老兵在风雪中站岗。

连年征战,府库空虚,兵源不足,看来招募新兵和修建兵工厂迫在眉睫。而这两件事一半又要倚赖尚元城的开张,财货的流通。

在此之前,只能让这些老兵守住这大梁城的西南二门了。

萧暥调拨了些御寒的物资装备,部署了防御,又马不停蹄赶往灞陵大营。

灞陵大营原本是一支捍卫京师的劲旅,只是一个多月前的郑国舅的那场兵变把半个灞陵大营都搭进去了,京城流血夜伤亡无数,如今营中多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兵,没有什么战场经验。

何洪早就被撤职,现在的指挥官是一个和云越差不多大的年轻军官卫骏,他兄长就是文渊阁大学士卫宛,也就是那次冬日雅集上一板一眼盯着萧暥写诗的那个人。

萧暥娴熟地安排着东北的城防,一旦开战,这里将是迎敌的前线。

卫骏第一次见到萧暥,既好奇又紧张,他听得很投入,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灼灼地看着他。

片刻后,他已经对萧暥娴熟的战略部署和过人的胆识佩服的五体投地,一副愿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状,简直就是第二个云越。

等部署完了两军的防务,萧暥回到府邸时,曹璋已经等候多时了。

萧暥一眼就看到了院中的粮车,“如何只有这些?”

两车半的粮食,不过是几个中等富户人家的库粮,根本不够大军塞牙缝的。

曹璋支支吾吾道,“主、主公,这还是江、江南会馆的东家们,筹、筹起来的。”

“大梁的米市上买不到粮?”萧暥惊道。

“大梁的米、米价翻了几倍,米商还说,这、这下雪天,他们的存粮也不多,前阵子,还、还被将军赈济灾民、用去了大半,所、所以……,没粮了。”

萧暥心里清楚得很赈济灾民用了多少粮,那些米商手头又有多少存粮。他算了一笔账,秦羽前线需要十万石粮,如果按照现在的米价,就要一万金,这是赤裸裸坐地起价了!

这帮商人,发国难财吗?还是故意报复他成立江南会馆。

萧暥微微一想,就明白其中的关窍了。

云越俊脸气得发白,“我直接带兵把他们的库房查抄了!”

萧暥道:“没用的,他们的老鼠仓你找不着。”然后他静静道,“准备笔墨,我写封书信。”

能让大梁的米商整齐划一地不是涨价就是没粮,谁有这能量?

不是这场大雪,而是一个人。

容绪。

朱璧居。

桌案上,几支修剪得姿态秀美的腊梅插在青瓷瓶里,旁边放着两封书信。

一封是王戎催他启程回盛京。一封是萧暥的手书。

那封信容绪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不由感慨小狐狸真是会说话,把上一次带兵查抄朱璧居轻轻巧巧一笔带过,说成是一场误会,至于成立江南会馆只字不提,字里行间狡猾地引开矛盾,只着重强调一旦大梁有什么危机,这即将建成的尚元城没来得及开张,就难保了。

这确实抓到了容绪的痛处。

且不说尚元城他投入了多少银钱和精力,光这烟波里的建筑设计,样稿,选材,风格,细节,甚至雕花纹样,容绪都是亲力亲为,耗费无数心血,如今就要建成了,再打一仗的话,什么都不会留下。

作为一个设计师,容绪无法接受。

在信中,萧暥有意请容绪见上一面,为了让容绪放心,地点随他定。

这小狐狸话说的漂亮,字也写的漂亮,容绪心道。

相反,王戎这大老粗,十几个字就能撑满一张纸。字和人一样张牙舞爪,看得容绪闹心。瞄一眼就把信扔了。

他对来送信的侄子王熵道,“让大哥别急于动兵,就算大哥有十万精兵,萧暥只有六万老弱,但他身经百战,未必能赢得了他。就算赢了,也得把咱们的家底打空,到时候北宫达若乘机把我们也吃了,怎么办?”

王熵深以为然,“叔叔所虑甚是。”

容绪道,“记住,对我们王家最有利的局面,不是萧暥和北宫达谁灭了谁,而是两家僵持,两方都要讨好我们。”

王熵频频点头,“叔叔高见,但是叔叔留在这里,侄儿不放心啊,萧暥会不会对你不利?”

容绪笃定道:“如今大梁空虚,王戎手中十万精兵离大梁那么近,两天就能兵临城下,萧暥不敢对我做什么,况且,大梁的米市都捏在我手里,就相当于秦羽的命捏在我手里了。”

手中那么多筹码,还怕他不听话吗?

他对管家道“去,回复萧将军,这烟波里的暖烟阁刚刚建好,赶早不如赶巧,今晚美酒佳人温泉,请他前往一叙。听说这些日子他也是累坏了吧,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安排完这些,他悠然踱回密室里。他要为晚上的宴会做准备了。

既然是萧暥主动邀请他,他也不能空着手去见他。

最近容绪又炼成了一批冰玉养容丸,立即服了几粒,顿觉得腹中有股暖气,四肢微热,皮肤气色也立即好起来了。可惜萧暥对丹药不感兴趣,就算了。

接着他又想起萧暥一个月前还曾经跟自己提起的千叶冰蓝草,他让王氏旗下所有的药庄都去查找,结果一无所获。容绪有点懊恼,他居然有找不到的东西。

不过他也可以带点其他的东西,最近旗下商铺又进了西域的蜜饯干果,不知道他吃不吃,听说这小狐狸贪嘴得很,那就给他带两箱罢。还有这些天气候寒冷,各种皮毛的大氅,袍子,暖手都给他备齐整了,结果一收拾,竟是整整两箱礼品。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件挂在木施上的华美霓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