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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7章 无定河边骨,春闺梦里人(1 / 2)

宋开禧二年,金泰和六年。

四月,掀天匿地阵以南宋险胜告终,随后环庆三足鼎立就被打破,小王爷意外身死,林思雪率众依附凤箫吟;

五月,林阡牵制陇陕金军主力于河东,与越风、海、沙溪清成功抗衡完颜永琏,并和燕落秋治下的吕梁五岳达成合作;

六月,寒泽叶楚风雪设计冤死陈铸,仆散安德以“松风观行动”回击,却遭林阡反算,金军军心动摇又被调虎离山,若非岳离凌大杰防备充足,当晚恐就被抗金联盟趁虚而入……

兵锋正劲,势不可挡,真像对阵预言一一应验,纵连那个战史上从无败绩的完颜永琏都直言,林阡竟胜我一局、短期内金军无论如何都处于劣势、尤其环庆务必防守为上。

这些话,王爷却不可能是气馁说出,而是“卑而骄之”——最近宋匪胜得太多、太大,便连林阡那样沉稳的性子都难免虚浮,所以眼看已箭在弦上的第二次静宁会战,林阡只带了石硅一路劲旅前往,而将寒泽叶、杨致信、祝孟尝等骁将留在了环庆。轻重倒置,不知完颜永琏毫无耽误便已转守为攻,势要对静宁出奇制胜——

“元奴的军令状是五日,本王更想听你两个的。”王爷送楚风流和轩辕九烨出征时问,他自身留在环庆,一来吸引林阡注意力、教他不得不留重兵于此,二来,“布局是我们的事,中盘该让孩子们下。”与岳离于城楼对弈,完颜永琏微笑说。

当然,从表面看,林阡的决策也谈不上什么失误,至少他亲身前去表示他并未轻视静宁,可见他洞悉形势之能力远在完颜永琏预计之上。而且此番增援静宁,他确实没必要调动更多武将,毕竟陇右近年来一直宋强金弱,截止到六月廿三,抗金联盟和宋廷给予静宁的投入已然空前——

陇山之口,形势险要,越是兵荒马乱,越以“静宁”为名。

其中,陇干、威戎、水洛、隆德、通边五县,分别由莫非薛九龄、郝定、孙寄啸姚淮源、赫品章、青眼相看。”

“到元奴面前,你得收起这嘲讽。”楚风流看透地说。

“那是自然。齐心合力,复仇雪耻。”罗洌收起笑,正色。

先打姚淮源的三点困难,顷刻间迎刃而解:选体力最好最擅长千里奔袭的,让孙寄啸不能及时闻讯,不给姚淮源守的机会!

六月廿三晚,此起彼伏的芦管声中,孙寄啸的思绪被通传声拉回现实——“孙将军,姚淮源姚大人有事求见。”

孙寄啸与姚淮源素来合作着水洛县的几大城寨,虽然疑惑姚淮源为何会远道而来,却不可能对他有什么猜疑,“信任‘林阡对麾下的信任’”,那是他在洪瀚抒死后归顺林阡之初就预付给林阡的。

风鸣涧和郭子建却都没来得及告诉孙寄啸,当年他们的父亲之所以被控弦庄暗杀,是因为官军与控弦庄勾结、故意出卖了义军——

今时今日,官军不过是从苏换作了吴而已。

不合作的两路还不如一路?从内猜忌、分崩离析?完颜永琏如何不深谙此道。林阡和吴曦两个人,他可是从吴曦上任前就在离间分化啊——

先前林阡以陈铸对他攻心,牵出一段环庆风云起,所幸他及时识破并安定军心,方才教众将不受其害,金军却注定空前险殆。

于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立即还林阡一场静宁烽烟乱:林阡,明知道吴曦兵马可能靠不住,你却岂能料到究竟从哪个漏洞补?

“这些日子,控弦庄是由你指挥着向静宁秦州等地投放细作,据说,你已经找到了可能打动吴曦的人。今夜林阡对我军做的事,你该原原本本还给他。”松风观行动告败后,完颜永琏对完颜纲这样讲。

“末将十日之内,必从静宁那帮吴军着手,找出南宋兵马的漏洞!不,五日!”那晚完颜纲悲愤立誓。

哀兵必胜,先前只是夸大其词的完颜纲,痛下决心认真报国,在他的再三催促、督促之下,潜伏在静宁周边的细作们还真给他剔出了一个最可能打动吴曦的吴氏族人,名叫吴端,和祖籍静宁的吴曦亲属关系不算太远。了解到吴端重财、贪权,完颜纲便投其所好,送其金银珍宝,又承诺会任命他为“水洛城巡检使”,只要吴端能帮忙向吴军的任何高层穿针引线。

林阡、凤箫吟、曹玄等人千防万防,终究还是有这样一支暗箭,锋利地从天罗地过。

吴端早先就已经搭上了姚淮源的下属,称兄道弟,好不亲热,自收取了完颜纲的利益之后,心甘情愿为金廷办事,短短几日,便帮助完颜纲将控弦庄人手和手下亲兵静宁会战至关重要、为防人手不足情报贻误、转魄下线和转魄都能和落远空一样向莫非直接传达,由莫非分辨情报真假。现在这条情报,指向威戎,那就是林阡所在,理当不假。

莫非理解,金军经历过数次战败,自然也想规避奸细风险,所以尽可能地使情报机密、难以窥探,尤其黄鹤去这样的老谋深算,转魄等人有所贻误无可厚非。但是,怎会贻误了这么久?!

水洛事变到现在,几个时辰过去了,转魄一脉才好像睡醒了一样?

而上一条,大约在戌时,孙寄啸紧急求援的情报,明明是落远空亲自传给他的,所以莫非才深信不疑行差踏错,现在回想起来,却居然是一条假情报!为何会是假情报!?

难道是海上升明月,出了什么事?!

莫非心念一动,无暇再想:“孙夫人,寄啸伤势要紧,你且先带他一起、尽可能向威戎方向突围,若不幸仍然被追上困住,也请告诉他,等主公来,相信主公,虽然迟了,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但主公一定会来。”

“莫将军,何意?”宇文白不是听不懂,而是不接受,“若必须有人留下、掩护旁人走,那也是我夫妇留下,护着您,您是静宁的主帅,此番是来营救我们!”

“我纵横沙场数载,屡陷绝境,从来逢凶化吉。”莫非微笑,当然把生的机会让给寄啸,这是他从郭昶开始就欠寄啸的,“他伤势太重,无法耽误,你先带他离开,若遇增援,也能指路,回来救我。”

“莫将军!”宇文白噙泪,因孙寄啸奄奄一息而柔肠寸断,却又因为不愿意连累战友而不肯妄做决定,此时此刻,却哪里还有时间犹豫。“将军!”岂止宇文白纠结,莫非一干麾下,满脸是血,铁骨铮铮,却都咬牙不肯听令。

“走!再不走全都要死!三千多人岂是儿戏!”莫非厉声下令。

“是!这些兵马,从这一刻起,生死全与末将系在一起,势必倾尽全力带去威戎搬救兵。”宇文白以下属的身份令行禁止,却以战友的身份给莫非牵挂,“莫将军,撑住!莫夫人她,还在秦州等您!”

“能撑多久,只看罗洌对我多恨,黄鹤去对我多爱了。”莫非半开玩笑,笑毕,郑重对麾下,“会撑到等你们来、带我一起回去。”

颠簸中,孙寄啸全身滚烫,半昏半醒,不知何故魂魄好像飞回到翠屏山的雄关上,莫非的身边,前一刻,莫非正带着两三个同样自愿牺牲视死如归的副将,慨然面对着已经围上来的剑戟刀枪,那群金军的首领是罗洌,脸上全是得偿所愿的笑:“莫非,上次你生擒我,这次轮到我了……”

“少废话,拔剑!”副将们接连倒下,莫非单影孤人、伤痕累累、气喘吁吁退到悬崖边上,金军越逼越近。

后一刻,孙寄啸赶到的时候,眼睁睁望着莫非被罗洌打落崖下,孙寄啸当即施展松风剑法斩退一干金军,另一只手侥幸抓握住了莫非的手:“莫非,为何用你换我?今夜若只有一个人能率众走,那也不该是我!”

一阵急雨扫过这雄关顶上,莫非满身鲜血却带着笑:“是你,寄啸。哪有父亲和孩子,都死在暗算里的?”

然而,孙寄啸残疾的手上本就有血,与莫非手握久了一起打滑,眼看就要握不住他,还是死死地不放,风雨飘摇,命如草芥,他从来没有那样无助过,却也从来没有那样坚定过:“不是说过,肝胆相照、同生共死吗。抓紧啊,抓紧!别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