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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5章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1 / 2)

吴曦此人举足轻重,林阡如何可能不顾?离开静宁之时,林阡对寒泽叶和曹玄嘱咐最多的便是他。

毕竟柏轻舟竹庐夜话天下大势:“盟军以蜀川为据,已占陇右、关中、山东,这四处保障则强,动荡则弱。开禧北伐期间,这四处须自我巩固。它们是盟军的根本。”蜀川,是根本的根本,离得再远都要顾!

“吴曦若无异动,汝等继续辅助。但若被金军蛊惑,众将应压制为上,并尽力将他挽回。”临走前林阡对曹玄如是说,对寒泽叶则刻意加了一句:“切记不可伤他性命。”寒泽叶闻言时一怔,清冷却服帖地哦了一声。

林阡最担心的“蛊惑”,终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八月底自吟儿身世揭穿开始,金宋边境,川军从上到下动荡。王钺说,吴曦听闻后的那几日“叱咤四顾,或终夕不得寝”,很明显就是在猜忌林阡和完颜永琏勾结篡宋自立;同一时间,莫非在金军中打探到,完颜纲已经委托吴端转交给了吴曦一封类似诏书的信件,那个名叫吴端的宵小也正是第二次静宁会战中、宋军在水洛大败的元凶;不久后,华一方的门生在吴曦身旁听见了,吴晛在吴曦耳边怂恿说:“是谓骑虎,顾可中道下耶?”大抵就能猜到那诏书写了什么。好一个吴晛啊,对林阡在陇干之战对他的处罚耿耿于怀、公报私仇。

吴晛既已经知道诏书内容,吴曦又怎可能没展信读?诚然曹玄早就代林阡去按过吴曦的脉搏、吴曦自己也出身忠孝门户、三代是抗金世家……但曹玄不可能一直在后方、吴曦此人又胸怀大志不安于现状,因此无可避免地出现了完颜永琏所说的“顾不上”——吴曦,正是在金军和叛徒们不遗余力的旁敲侧击下,时间一长没有忍住,犹豫、好奇、痛苦地展开了那封来自完颜璟的诏书,偷偷摸摸地读了一二。

“宋自仁佶、桓失守,构窜岭表,僎位号称,偷生吴会,时则乃祖武安公玠捍御两川,洎武顺王璘嗣有大勋,固宜世祚大帅,遂荒西土,长为藩辅,誓以河山,后裔纵有栾之汰,犹当十世宥之……”吴曦才读一句就慌乱合上,虽然早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可眼见为实的时候还是心惊肉跳。

秋日狩猎夜归,闻听笳鼓竞奏,吴曦垂鞭四视,仰见天宇澄霁,月中刚好也有一人策马垂鞭,竟好像与他长得一模一样,奇问部下:“众位可见到了?那月中是否有人?”“见到了。”“真有一人。”“浑似都统!”众人所见皆同。吴曦又惊又骇,狂笑三声,忽跌落马下。

翌日,闻知都统发狂惑之症而病倒,正在附近养伤的薛九龄匆忙赶来探望,那时吴曦神智还不甚清晰,手中仅仅攥着一个金印,不时念着:“我当贵……月中人其我也!”

“都统这是……”薛九龄大惊失色,因为看到那金印上依稀刻着“蜀王”……宋廷却显然没有封吴曦蜀王!一个踉跄,薛九龄险些栽倒。

“薛大人,都统还在犹豫……”吴晛一向把薛九龄当自己人,薛九龄也从来都是吴曦亲信。兴州婚宴前夕,那句“这秦向朝通敌卖国证据确凿,林阡和徐辕得知此事,不知脸还朝哪里搁。”正是薛九龄私下说的,他向来都不喜欢草莽。

其实吴晛倒也不太喜欢薛九龄的性格,觉得他执拗、骨头太硬、不懂权宜,陇干之战他死活不肯投降金军,后果是险些失去一个儿子,虽不死,也残了……

下一刻,没想到薛九龄脸色大变:“犹豫什么?!”

“……”吴晛一愣回神,笑着与他心照不宣,“林阡图谋不轨,堂兄不能坐以待毙。”

“就算盟王图谋不轨,都统的做法也不应是效仿,更何况盟王他不可能存私!”薛九龄怒目而视。

“呃……”吴晛赶紧收起心照不宣的语气,讪笑,“何意?”

“妄图自立之人,怎会为了秦州的战事顺利,宁可将兵权都转交他人?”薛九龄义正言辞,“没见过他的,才会误解他吧。”

“转交他人?寒泽叶是他林阡的‘他人’?”吴晛笑了。

“吴大人……您可知道,四月攻打来远镇的时候我输了,盟王为了给我麾下的川军造势,甘心让所有义军打头阵然后退居二线,由他劳而我获功?”薛九龄回忆时难掩感动。

“原来,薛大人竟被林阡收买、对他死心塌地了呢。”吴晛看清楚。

“吴大人这是何意?六月末那场陇干之战,薛某全家、麾下军兵、城中过,要做好主帅,必须杀伐决断……权衡轻重,挺直腰杆:“撤!饶他狗命,来日方长!”

莫非听得这中气十足,被断絮掠过鼻尖,远望这披风飞扬,委实也心中一动,这,真的是我那懦弱怕事的如儿吗……

莫如绝尘而去,难免噙泪回眸,那时,刚好看见一个女子,慌张领着金军到此,一见莫非就笑逐颜开……那慌张,那笑容,令莫如在看见的时候心就一凛,她隐约明白,这小跟班,就是那日竹寮所见的姑娘,是从前的莫如自己,也是现在这莫非的新欢?

回到宋营,清点人数,所幸损失较轻,饶是如此,众兵将还是七嘴八舌,继而口诛笔伐那个郢王的爱将黄明哲。

那段时间,随着金宋战斗次数的频繁,难免有莫非旧部与黄明哲交手,有不少兵将都知道郢王麾下有个长相酷似莫将军的金将,但经过交手都确定他不是那个保家卫国的莫将军,首先他的剑法不像莫将军那样激中稳进,其次他的气质不如莫将军那样雄壮俊逸,最重要的一点是,纵连莫非旧部都有栽在他手上的……

如此试炼,金军对黄明哲自然是越来越信任,尽管如此,控弦庄依然没有降低对他的观察力度。莫非为了藏匿身份,夜深人静时不止一次回忆破庙前的偶遇有未留下破绽,不止一次构思,假若莫如再有下次,他该怎样表现来自保……不,不能让她有下次。

所以很快地,孙寄啸和寒泽叶的人便去对莫如作心理疏导:莫夫人,那个人不是莫非。

孙寄啸明白,莫非的目的,是要她作为妻子来彻底否定,才能更好地教目前由郢王带领的金军日渐消除对他的怀疑。要不要对莫如说出真相?是莫非自己不敢赌,他怕她知道后、她能装、反而他忍不住。

孙寄啸曾是莫非副将,自然遵循莫非自己的决定,何况他也清楚,多一个人不知道真相是对莫非的保护。而寒泽叶,不该问的事情绝对不问,所以“掩日”这个疏导莫如的要求,即使直指掩日就是黄明哲,他也装作不知情。

而莫非却怎知,一个女子,不用摸,不用触碰,看都能看出自己丈夫的轮廓!

莫如明明想不通,又隐隐放不下:不对,那分明就是哥哥啊……

“哥哥,我想给你洗刷水洛的冤屈,想证明你我曾经来过,想完成你没有完成的一切,所以坚强地活了下来……”在那讨伐声中,疏导声中,她暗自下定了决心,“得知哥哥活着,我很高兴,却知道,这确实也不是哥哥……或许是失忆,或许是别的苦衷,无论如何,我都该先冷静……”

初见他时她一时情急,静下心时也难免后悔:毕竟哥哥身处金营,无论如何都不该公开场合大声喧哗的,那,只会对他造成危险……或许,我可以伺机同哥哥接近、私底下问……

为了哥哥,我能坚强,能隐忍,能周全,能担负,也能机智。

闲暇在军营踱步,忽然却想起雨祈,想起那个镜子里的莫如自己,她心里难免也有一丝痛楚:哥哥,你是真的失忆了吗?如儿为了你改变成如今的独立模样,而你,潜意识是否还是喜欢当年那个柔弱的遇事只会缠着你的如儿?

后续几日,莫非心里并不怎么畅快,成日活在对身份暴露的担心里,好在,完颜永功是个只看结果不问过程的家伙,轩辕九烨的那几个妻舅也实在不是靠谱的眼线,控弦庄一则职权所限二则没有真凭实据是以举步维艰,莫非在波云诡谲和惊涛骇浪之间惊险地度过一次次危机,总算成为了那个同样九死一生的郢王的中流砥柱、不可或缺。

不得不说郢王是个奇人,虽然用兵三流、警觉二流,淡定沉稳却是一流。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他和孙寄啸、寒泽叶大小交锋三百余次,一半以上是弃甲曳兵而走,却无一次不是亲自坐镇,为的,正是在陇右金军中提高他的影响力,除此,更在边境广施恩德收买人心,不断扩充属于他的亲信。那架势清楚明白地告诉莫非,郢王觉得金宋输赢还不如他以后和完颜永琏的较量重要;还有一点,郢王很有魄力,确信他死不了。

由于战斗不是儿戏,九月以来,雨祈、小豫王便甚少与莫非约定出游。但雨祈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靠近他的时机,秋高气爽的九月二十日,她在去给郢王招兵买马的路上与他偶遇,继而同行,他发现她开始挑起雪舞留下的为父分忧的担子,然而她眉间还是本性难改的吊儿郎当。

这不,归途上,她又不务正业在边镇停留要买什么糖稀吃,莫非和她的贴身侍卫等候在侧,却远远见到她顽劣地又与人扭打,莫非等人大惊,冲过数重人群,只看到她面前躺着个胖男人直呼女王饶命,一旁跪着一对唯唯诺诺的母女,好像是契丹人?唉,莫非摇头苦叹,又有恶霸欺凌,又有种族歧视,可恶的女真权贵!

雨祈吃完糖稀,说:“耶律姑娘腿受伤了走不动,你背她回去吧。”“是是是。”胖男人点头如鸡啄米。

人群渐渐散去了,她意外地没有理会莫非,而是上前去对那个妇人嘘寒问暖,似乎很有共鸣。

莫非见她走回来,克制着心里那团对金人的怒火,笑道:“你这小公主,刁蛮任性爱拔刀相助,却怎好像知道人间疾苦?还跟那个妇人聊起了颠沛离乱?”

莫非对她没怎么用心,语气自然带了三分奚落,他知道雨祈不喜欢羌王青宜可,自然不可能是为了种族团结挺身而出,只不过是仗着自己有花拳绣腿,便装模作样游戏人间罢了。

雨祈出乎意料地没和他拌嘴,径直上马,蹙紧了眉,一种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

“唉……小黄,你怎能这样说公主,公主她,是尝过人间疾苦的啊。”郢王府排名第八的老侍卫跟他讲。

“怎么?”他一愣。

“郢王他……年轻时在陇右有个契丹的女人,可惜因为歧视没娶进王府。”老侍卫悄然与他讲述,“郢王很爱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没法生孩子,他便将自己的双胞胎女儿之一,交给她抚养长大。”

“啊……”莫非脸色大变,怪不得性格气质迥异,怪不得雨祈跟个野丫头一样,这才是她打抱不平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