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河上渡轮(2 / 2)

他一棍击中保镖手腕的穴位。后者痛呼着丢下酒瓶。他又顺势抬起膝盖给他胯#下重点部位来了一击。保镖捂着重点部位,嘴巴张成O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大厅中乱作一团。客人们破口大骂,同时纷纷抱着脑袋躲到沙发后,女郎们好似鹦鹉一般叫个不停。所有人都做着无规则的布朗运动。

君修言抹了把后脑勺,掌心全是鲜血。

大厅大门“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六七个手执警棍的黑衣保镖冲了进来。

君修言转向他们,暗叫不好。三个人他还能勉强应付,现在又来了两倍的人手,这可让他怎么办?难不成要交代在这儿了?

他不由暗骂自己鲁莽,早知如此就该多带几个同伴来,叫上乐祈年文森佐他们,打起来也有个帮手。不对,乐祈年他们失踪了,根本当不成他的帮手……

他们的失踪,会不会也跟这艘游船有关?他们发现了什么关于游船的线索,被灭口了?

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现在最应该思考的是如何脱身!

保镖围成半圆形逐渐逼近君修言。

就在这时,船身猛地一震。

剧烈的震动让所有人同时站立不稳。君修言撞到墙上,肩膀一震疼痛。他怀疑这一撞可能让肩膀脱臼了。同时,保镖们也东倒西歪,好几个人甚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船身又是一震。感觉就像整艘船迎头撞上了某种硕大无朋的东西。

“不、不好啦!”

大厅外传来女郎们惊恐的叫喊。

“船进水啦!”

***

“我是在救她们啊!”女主演说完这句话,闪烁着红光的眼睛含恨瞪着乐祈年,好像在责怪他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救她们?”乐祈年扬起眉毛,“你把人家拖进河里差点儿淹死,也叫救人?”

“那是为了让她们脱离危险!”女主演愤愤,“比如,那个梅小稻,她那男朋友其实是个骗婚的人渣!我为了不让她受害才这么做的!我要阻止他们结婚!”

说着她开始历数自己“拯救”过的人。

“那个叫祝青的,她丈夫是个家暴男!当时他们在河边争吵,她丈夫要打她,我为了保护她,就把两个人一起卷进了河里!”

“有一个女人,她跟前男友分手后一直被对方纠缠,那天她走在河边,男友却在跟踪她,我为了保护她只好将她拉进河里……”

“还有个女人因为丈夫用她的名义借了债,还不上之后人间蒸发,债主都来找她还债,所以她想跳河轻生。那次可不是我故意的,她落水后我还特地把她拉到人多的地方,让那些人下河救人……”

每一次被“水猴子”袭击的人当中都有女性。那并不是“水猴子”专挑女性下手,而是她在用这种看似攻击的方法保护她们。

效果如何先不谈。水中的亡灵若是真有心置某人于死地,那个人是绝对无法活下来的。

她只是将她们拖进水里,让她们暂且脱离危险,然后再托着她们漂浮到水面之上,或是用水流裹挟她们去人多的地方,让她们获救。

亡灵的逻辑不能以常人的标准来揣度。在女演员眼里,这就是帮助那些女人脱离困境的最好方法。

“那么你自己呢?”乐祈年问,“你是怎么死的?”

“我……”女主演戛然而止,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剧院的天花板。

“我是……自己跳进河里的……”

随着她的声音,剧场那些戴面具的演员又活动了起来。文森佐将双胞胎往身后拉了拉,警惕地瞪着演员。可这次演员没有袭击他们,而是聚在舞台中央,仿佛正在演出一部戏剧。

一个男演员用劝诱的语气说:“小琴啊,你也知道,演员这一行就是吃青春饭的,不趁年轻时多赚钱,等年老色衰后,难道要喝西北风吗?”

另一个女演员抗拒地背过身:“可是我不想去陪客人……”

“别把他们想象成客人,想象成会走路的钱包就好了。把他们伺候开心了,你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啊!也就只有我们公司这么关心你这样的小演员,给你牵线搭桥,换成别的公司才不管你的死活呢!只要有比你更年轻更漂亮的演员出现,就会立刻抛弃你!”

“可是……”女演员犹豫。

“你该不会想离开剧团吧?哈,天真!就算你签了别的公司,去演电影,电视剧,还不是要陪客人!娱乐圈哪家经纪公司是干净的?你应该觉得幸运,我们至少会帮你过滤一下客人,换成别的经纪公司,肯定看到有钱人就拼命把你往人家床上送。到时候你呀,啧啧啧,就变成筷子搅大水缸咯!”

“隋经理,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这都是实话,忠言才逆耳!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老家的父母和弟弟想一想吧?你一个月给他们寄多少钱?父母老了之后还要靠你,弟弟长大后上学读书娶媳妇不也要靠你?你不多赚钱,他们怎么办?你就不怕大家戳你的脊梁骨,骂你是不孝女吗?”

女演员的肩膀耷拉了下来,像是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接着,舞台布景一换。两个大腹便便的男演员登台,一左一右挟住女演员。

“先生,请,请不要碰我!”女演员试图挣脱两个男演员。

可她一个弱女子,哪是两个大男人的对手。男演员非但没松开她,反而发出猥琐的笑声。

“不愧是演员,演得可真好啊!继续演,我就喜欢你这欲迎还拒的调调!”

女演员带着哭腔说:“先生,我只是来陪你们喝酒,不干别的!”

“装什么贞洁烈女啊,你们旅泊公司靠什么赚钱的你还不清楚吗?”

“之前我看《青河有情》就注意到你了,你穿着大红嫁衣的样子可真美!今天就嫁给我做媳妇儿怎么样?”

女演员不断哀求,可那两个男人却完全把这当成了情趣,怎么也不肯松开她。剧场的灯光逐渐熄灭。一片黑暗中,只能听到男人放肆的大笑和女人压抑的哭泣。

接着,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灯光再次亮起。这一次,舞台上的演员只剩下了女演员和隋经理。

“这么大个人了,哭得像个小孩子似的,丢不丢脸。”隋经理懒洋洋地训道,完全没将女演员的哭泣当一回事。

“你又不会少块肉。那两位贵客对你可是很满意,要给我们公司投不少钱呢!你不也拿到不少提成吗?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只需要轻轻松松睡上一觉就能赚那么多钱,不知多少女孩子羡慕你都羡慕不来呢!我见过好多女孩,第一次都是寻死觅活的,可看到钱,态度就180度拐弯。你呀,你别跟自己过不去。一回生二回熟,很快你就习惯了。想想你能赚多少钱吧!好了好了,眼泪擦一擦,明天是你们A组出演的日子,你可得调整好状态!”

隋经理说完背过身,望着滔滔江水,给自己点了支烟。他极目远眺,意气风发,似乎正在畅想旅泊公司的美好未来。

忽然,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像是什么重物落水了。

隋经理转过身,女演员的身影消失无踪。甲板上空空荡荡,只有河风吹拂。

所有演员再度定身,仿佛剧院中的时光凝固了一般。

这座剧场应该就是女演员小琴内心的映像吧?乐祈年想。在剧场中日复一日上演的《青河有情》,坐在台下垂涎演员美色的贪婪富豪,用经济压力和道德绑架将演员束缚在旅泊公司的同事上司……最终只有跳进青河里一了百了,才能终结这地狱般的人生。

“你想报复旅泊公司?”乐祈年问。

“我想,我当然想!”小琴激动,“我恨不得把那艘游船给掀翻,但是我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要是有那种力量,他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那艘船!”

“那你把我们拉进这个空间是出于什么目的呢?”乐祈年望着女演员的眼睛,“把我们也当成了加害你的人,想杀我们灭口?”

“我知道你们是姓隋的找来的。”小琴冷冷说,“他害怕水猴子谣言影响公司的生意,所以特地找来你们给他背书。我很想看看如果连他找来的帮手也被水猴子袭击,他会作何反应!”

乐祈年叹气:“演员何苦为难演员,我们也只是在真人秀里演戏罢了。如果我答应你,离开这里之后替你讨回公道,你愿意放我们离开吗?”

“我不需要你替我讨回公道。我可以自己讨回来。”小琴脸上像是写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几个字。

“可你刚才才说你没有足够的力量。”乐祈年指出她话中的漏洞。

小琴的神情僵硬了一瞬。“我有足够的时间慢慢积攒力量。”

“是吗?”乐祈年歪着头看她,“普通跳河自尽的亡灵,哪怕怨念再深,恐怕也无法创造出这样一个空间。你一定有别的力量来源,只不过你需要时间去汲取、消化那些力量。”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小琴的痛处。她偏过头,咬着嘴唇不发一语。

小琴的力量来源是什么呢?乐祈年思索。小琴成天待在青河里,只有化作水猴子“袭击”路人的时候才会短暂地上岸。她也无法离开青河太远,否则她大可以上岸追杀隋经理和那些侵犯了她的富豪。

因此那个力量源头一定就在青河中。小琴不是无法离开青河,而是无法离开力量源头!

说到藏于青河中的、力量无比强大的事物……

乐祈年、文森佐和双胞胎同时想到了一种答案。

四个人异口同声:“河神!”

那个到河神庙闹事的老太太是怎么说的来着?传说中的青河河神,因为逼迫镇民献祭而被一名道士镇压在了青河之底,永世不得翻身。

假如那传说所言非虚,河神现在应该还被镇在河底。小琴正是从祂……她身上汲取了力量,才能化作强大的亡灵。

小琴离不开河神,而河神离不开青河。这个空间虽然是小琴所创造的、映照她内心的空间,但并非完全独立,肯定与现实世界存在某种联系。那个联系就是青河!

这个空间的什么位置,和青河有关呢?

“那口井!”文森佐叫起来,“河神庙里的井直通青河!”

四个人同时望向舞台背景板上画出来的河神庙。如果他们走进画上的河神庙,是不是就会返回原来的空间了?

小琴娇美的脸上浮现出惊恐而恼怒的神色。

“谁都不许走!”

但没人听她的。文森佐拎起两只小萝莉,冲向背景板上的河神庙正门。他没有一头撞上布景,而是直接没入画中消失不见了。

乐祈年也推开小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背景板。

小琴一声令下,舞台上的众演员再次动了起来。他们从四面八方扑向乐祈年,试图拦截他。

但乐祈年速度更快。他一头撞向背景板,感觉自己像穿过了一扇无形的门。映入眼帘的正是河神庙。

文森佐坐在地上,气喘吁吁,金发汗湿成一绺一绺的,粘在额头上。双胞胎抱在一起,惊魂未定,但回到河神庙中已让她们安心了不少。

乐祈年回过头,小琴和那些受她操纵的演员并没有追过来。看来他们的活动范围仅限那座幻想剧院。

“我们……这是回来了?”文森佐用手背擦了擦额头。

“还不算。这里虽然是河神庙,却是另一个空间中的河神庙。我们还得想办法回到现实世界才行。”乐祈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还好还好,脱离幻想剧场后,他身上的大红喜服就自动变回道袍了。否则他还真没脸穿着那玩意儿上街见人。

“我们是不是必须跳进那口井里才能返回现实世界?”文森佐有些嫌弃的样子,大约是不想弄湿自己的衣服。

“只有那个地方和青河有所联系。”乐祈年一撩道袍袍角,大步流星走向河神庙主殿的后门,“别闲着,跟我一起去拆掉井口的铁丝网。”

“让我歇一会儿不行吗?”

“生产队的驴都不敢像你这么歇着!”

文森佐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拉着双胞胎跟上乐祈年的脚步。

穿过主殿,他们返回了那口井所在的广场。夜幕已经降临在青河镇,河神庙中冷冷清清,除了几盏路灯外没有任何照明,阴森森的,格外渗人。

文森佐和乐祈年一起拆掉了井口的铁丝网。朝井下望去,只觉得这是个漆黑的无底洞,根本看不见井水?

“你先请。”文森佐指了指井口,“女士优先。”

乐祈年恨恨地瞪着他,直接往他小腿上来了一脚。趁文森佐惨叫的工夫,他手撑井沿,灵巧地翻了进去。

他径直往下坠去,却没有坠入冰冷的井水中,而是像跳伞那样,就这么往无边黑暗中下落。

脚下遥远的地方,有某个东西闪烁着光芒。

距离太远,周围又太黑,乐祈年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但他能感觉到那东西散发出一种莫名熟悉的气息。

怎么有点儿像……他的八卦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