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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努力努力向前冲~...)(1 / 2)

阮芋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牢牢记着萧樾是个不爱沟通的人,他习惯用眼神说话,对方听得懂最好,听不懂拉倒,就算听懂了,他眼神传递过来的信息也绝不会是你想听到的。

阮芋纳闷地歪了歪头,重复他的话:“你,要和我谈谈?”

她渐渐适应门洞里的光线,萧樾又往前踏了半步,那张为女孩所津津乐道的脸一寸寸地更清晰。

平常虽然也冷淡桀骜,但情绪总是平稳的,喜怒不形于色。

眼下却是另一番光景,能明显看出他很压抑、烦躁,双眼皮的褶子更深,将眼尾拉长,平添几分凌厉。

那篇加油稿后,阮芋没再读过写给他的。但萧樾人已经废了,长时间处于半死不活状态,后面的跳高几乎是拿命在比。

阮芋这管浸在蜜里的毒,对他而言药效实在太强。

他现在真有点疯,今天下午的状态打破了他十来年对自己理性掌控的认知。

萧樾抬手扶了下墙,无意识的动作,落在阮芋眼里,却延伸成了某种威压。

一般校霸把人堵在巷子里打架斗殴前都会有这个动作。

阮芋点头:“上午下午都要去轮班。”

身后响起踢踢踏踏的足音,有人路过门洞,好奇地向里张望。

阮芋错过萧樾表情的变化,警惕地说:

这里光线太暗,空间太窄,又是闹中取静,她和萧樾面对面站着,太容易引人注目。

阮芋可不想因此被传一些莫须有的流言,从而开罪那些对校草有好感的女孩们。

她提了议,萧樾不耐烦地否决:“就在这儿。”

他只想速度完事儿,阮芋不惯着他,抬脚欲离开,却被身前的人拦住去路,他随后又抵近一步,将阮芋堵在了门壁边狭窄的角落。

萧樾:“你明天能不能不去播音?”

终于来到正题,阮芋茫然了一瞬:“为什么?”

她很快想起去广播站报名那天,萧樾也如今天这般莫名其妙地出现,莫名其妙地阻止她加入广播站。

他本人对播音并不感兴趣,前前后后联系到一块,阮芋总算理出了头绪。

“你不想在广播里听到我的声音?”阮芋的脸沉下来,“为什么?因为很讨厌我的口音?”

他寻思了一会儿,觉得“害怕”可能更恰当。但他不愿意承认怕了她,反正都是负面含义的词汇,没必要区分得那么清楚。

阮芋沉下去的心情又被点燃引线,恼火地想原来萧樾和那些在背地里说她坏话的人并无区别,只因为自己听不习惯,就无缘无故地嫌弃一个女孩天生的声线。

她反唇相讥道:“你讨厌的声音今天还念了写给你的加油稿,感觉怎么样?听说你引体向上做了一半就从单杠上掉下来了?”

萧樾皱眉,似乎也被她激怒,声色更为沉冷:“真不怎样。”

他深暗的视线落下来,无端让阮芋心头怵了一下。两人的体型差摆在这儿,阮芋的气焰再高,也压不住他比她实打实高的二十来公分。

自从生病后,阮芋变得惜命很多,她知道自己就像纸一样脆弱,胆子确实没有从前那么大了。

女孩的声音看似缓和了些:“不怎样是怎样?你想表达什么?”

萧樾直言:“我想告诉你,不会说普通话就不要玩什么播音。”

后面本来跟着一串脏话,但她强忍着没说出来。

萧樾在这场对垒中也逐渐意识到自己的优势。对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只要他凶,她就弱,她现在已经退缩得很明显了。

思及此,萧樾有些控制不住心底的恶劣,进一步胁迫她:

“收敛点,知道吗?”

阮芋:“……”

“能不去播音吗?”

阮芋:“不能。”

“那明天别念有我名字的稿子。”

阮芋:“……知道了。”

知道个大头鬼!

她从出生到现在就没受过这种气。搁从前,她绝不会给人机会把她逼到墙角,只因转学后对这里的环境太过信任,放松了警惕,才会落到现在这种境地。

得到了阮芋的应允,萧樾一下子松弛许多。

他刚才真被惹到了,有些举动或许过分了些,他自己也有察觉。

要不请她吃顿晚饭?

脑海里无端冒出这句话,萧樾一愣,有些跟不上自己的脑回路。

但身前的少女已然甩下他,步子踩得飞快,几乎小跑着离开了操场范围。

今天没有夕阳,天色冷冷地暗淡下来,满地的银杏叶显得苍白枯瘦,踩上去发出咔吱的断裂声,好像雨点砸落。

阮芋气喘吁吁地到达食堂二楼,一眼找到许帆她们。

她选了一条最长的队排,想冷静冷静再吃饭,不要把情绪带给朋友。

直到坐下动筷,阮芋的心肝依然硌得慌,阵阵发疼。

她忍不住问大家:“我今天加油稿念得很差吗?会不会影响到你们发挥?”

伙伴们愣了愣,尤其是许帆,好像听到天方夜谭:

“你说什么呢?你念的加油稿听得我浑身带劲。我们班现在积分全年级第一,好多男生和我说,他们之所以能超常发挥,全靠你在播音台上为他们加油鼓劲。”

阮芋感激地勾了勾许帆手臂。

她敢说这所学校几乎所有人都喜欢她、对她抱有善意,极少部分看她不爽的也只在背后窃议,敢翻到明面上来针对她的人,萧樾是唯一一个。

这口恶气,说什么她也要还回去。

运动会的晚自习人心涣散,阮芋和许帆传了三节课的纸条,一页作业都没翻过去。

回到宿舍,看到书桌上的东西,阮芋的心情瞬间萎了。

是她今天中午带回来的、萧樾送她的12班班服。

他挺会挑尺码,XXXL号,当裹脚布她都嫌太大。

阮芋记得乔羽真对萧樾挺感兴趣,于是想把衣服送给她。

乔羽真踟蹰了很久,竟然拒绝了。她说她对萧樾的好感处于最浅薄那层,拿走人家送的衣服有点变态,她还是不干了。

然后又给阮芋提议,可以把这件衣服拿去拍卖,多的是人喜欢,说不定能借此发点小财。

阮芋嗤之以鼻:“拿这种人的东西赚女孩子的钱?我才不干。”

说着便把衣服甩进衣柜最底层,哐叽一声砸上柜门。

许帆笑她:“哪来那么大怨气?”

阮芋:“有个人得罪了我,我还没想好怎么制裁他。”

许帆:“他有什么弱点没有?”

阮芋:“嘴特别欠,性格特别有病……”

许帆:“那叫缺点,不叫弱点。你要从他受不了的地方下手。”

阮芋刚才琢磨了很久,不得不承认,萧樾这人方方面面都很强悍,是个无解的六边形战士。她以前在老家欺负小男生的那些手段,在他面前无异于蚍蜉撼树。

一个人不可能没有弱点,他的弱点一定体现在反常举动上。如果没有经历今天下午的事儿,阮芋说不定永远见不到萧樾急眼的样子。

是他主动暴露给她的。他受不了她去广播站播音,更受不了她嗲里嗲气地在全校面前读写给他的加油稿。

离熄灯还有半个多小时,阮芋松了松肩胛骨,今晚有活儿干了。

-

运动会第二天,气温比昨日稍凉,日光依旧透亮得晃人眼。

阮芋早上就要播音,吃过早饭,先和舍友一起去观众席放书包。

这一片观众席坐得稀稀拉拉,阮芋问许帆要了份运动员花名册,独自站在观众席最高处,迎着晨光翻看。

萧樾来时,瞟了眼阮芋常坐的位置,那儿只有个包,人不在。

他拾阶而上,视线疏疏懒懒掠过前方,忽地顿在某张莹白姣好的脸上。

阮芋朝他笑弯眼,柔声说:“早上好呀,萧樾同学。”

萧樾顿了顿,神情端得无动于衷,只有喉结不自在地滚了滚,不明白她这是闹得哪一出。

他们昨天约定的是阮芋不再念写给他的稿子,并没有现在这过分亲昵的一出。

出乎阮芋意料的,萧樾竟舍得开金口,淡淡回了她一句“早上好”。

阮芋:“我正在翻花名册,看到你等会就要跑两百米决赛了?”

萧樾:“嗯。”

阮芋又是一笑,杏眸涟涟含光,语气更娇软了几分:“我会去给你加油的。”

萧樾颇有些纳罕地审视她。

许久,没看出所以然,他浅浅应了声,直到转身走开几步,才抬起左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耳骨。

周围人虽然不多,但他俩的身形容貌太过扎眼,不知不觉吸引了多道目光汇聚。

萧樾刚坐下,就有球队的兄弟呼呼喝喝挪过来搭他肩膀:

“有情况啊兄弟。”

萧樾:“什么?”

“别装傻,昨天我看见你给12班嗲精妹妹送了件班服,刚才又听见她说要去给你加油,你小子下手够快啊。”

“没那回事。”萧樾懒散地挥开他胳膊,“今天路上碰到的所有人都说要去给我加油。”

男生闻言反而笑开了:“和你没关系就好。”

萧樾狐疑地睨他,就听他解释说:“有个隔壁班的哥们想追阮芋,我来替他探探路,我那哥们就怕他看上的妹子和你有什么牵扯。”

萧樾扯了扯唇,毫不给面地戳破:“你那隔壁班的哥们姓钟名湛吗?”

“操。”钟湛笑骂了声,“好吧我承认是我有点想追。但我隔壁班的哥们确实也想追,而且不止一个哥们,是一批哥们。”

萧樾:……?

钟湛站起身,冲萧樾点了点额头:“反正你没心思恋爱,以后离阮芋远点昂。”

萧樾是真没想到,每天一起踢球的兄弟情能塑料到这份上。

广播召集高一男子两百米选手检录,播音员是个男生。

萧樾不疾不徐弯腰检查鞋带。

系得很紧,挺好,那就松开再系一遍。

起身走下观众席时,阮芋还站在刚才那个地方翻看花名册。

她没再回头和他说话,细白的颈子微弯,弧度漂亮得像艺术品。

他与她擦身而过,另一边有男孩子喊她,声音很开朗,问她想喝什么口味的饮料。

她回答说想喝雪碧,清甜的嗓音就像夏天第一口冒着泡的冰汽水。

萧樾继续走台阶,沿路几乎所有男生,在听到阮芋说话之后,都像磁吸了似的转过头去看她。

他没去想自己怎么会注意到这些。

国庆被体育委员派过来催萧樾去检录,一见到他就“赫”了声:

“谁惹你了?脸这么黑。”

萧樾没吭声,国庆自问自答:“又是阮芋吧?唉,昨天我看你比赛那样才相信她是真克你,但你也别太计较,人家又不是故意针对你……”

“没人惹我。”萧樾冷冷打断,“你算一个。”

国庆惨淡一笑:“那就好。”

决赛的热身时间比较长,萧樾被安排在第六道,一身黑衣黑裤峻拔飒踏,衬得肤色冷白而醒目,随便做几个热身动作,都能勾起一大片少女脸红心跳议论不止。

围观同学太多,萧樾随意瞟一眼,并没有找到说会来给他加油的那个人。

与此同时,阮芋刚坐到播音台后面,边喝雪碧边对身旁的男生说:

“你这篇念完换我来吧。”

说罢,她向下瞭了眼,远远望见200米起点那儿乌压压聚集了一片人,选手已经上跑道,正在做最后的热身运动。

遍及操场各处的广播喇叭发出滋啦一声轻响。

是话筒挪动的声音。

萧樾心不在焉地拉伸肩胛,左手绕在身后抻开右臂,听到熟悉的甜软嗓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他左手不禁一用力,右臂传来“咔”的一声。

掰过头了。

好在手没断。

“这是一篇来自高一9班的加油稿。”

萧樾垂下双手,以绝对放松的姿态应对这一轮“挑战”。

隔壁跑道的选手听到换阮芋播音,“卧槽”了声,自己激动还不够,偏要凑过来影响萧樾:

“兄弟,我感觉我要起飞了。”

萧樾连眼皮都懒得动一下。

下一秒。

他也起飞了。

“在今天的赛场,我只是个场边的看客,而我的目光牢牢定格在第6道的萧樾同学身上……”

话音未落,全体选手观众的目光集合于一点,萧樾第一次感觉黑色衣服如此吸热,粘连着他的身体似乎都要灼烧起来。

“你矫健的身姿、迅疾的动作、坚毅的目光,无不令我心跳加速,肾上腺素狂飙……”

“这是你写的吗?”劳动抓着国庆肩膀直晃悠,“我庆哥牛逼啊!”

国庆被他晃得一脸懵:“我好像没印象,可能写太多忘记了……不对啊我署名都写的其他班啊……”

“你是9班的英雄,是我们追随的榜样,相信自己,今天赛道上的你一定是最棒的!”

阮芋念这篇稿子的声音比昨天那篇清新、自然、甜蜜多了,尾音甚至俏皮地上扬,观众气氛组“嗷”的一下炸开了,这段加油稿不知戳中多少女生下怀,场面一度热烈到失控。

裁判看了眼表,正要喊预备,却见第六道的男生大步生风走下跑道,停在两名男同学面前不知交代什么。

萧樾完全忽略身后裁判的呼喊。

“有矿泉水吗?”

劳动递来一瓶,他边拧边说不够,直到第二瓶到手,他让劳动和国庆同时往下倒,他自己用手接水,毅然决然扑到脸上。

临赛之际当众洗脸,不仅观众傻在原地,连裁判都看懵了。

这场是决赛,干系重大,萧樾不可能弃赛。

用冷水冲过一遍脸,他抬起头,睫毛挂着一串水珠,视线透过水光望向远处的主席台。

他早该知道,阮芋不是普通人,怎么会吃胁迫这一套。

是他太轻敌了。

主席台上,阮芋已经读到下一篇稿。

发令枪响的震动传来,她撩起眼皮,不出意外地看见一道矫健黑影领头掠过跑道。

状态还不错嘛。

阮芋随手翻了翻桌边的稿件。

她昨天晚上一怒之下连写了十篇“爱的加油稿”,今早在学长姐给的这堆稿件里也找出三篇,素材多的是,就看她怎么安排怎么玩。

萧樾跑完决赛,没接受任何后勤供给,转头就钻进食堂,找了个边角落的位置坐下避难。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直到8×200米接力即将开始,劳动和国庆在食堂找到他,一个推一个拽的才把他弄出去。

萧樾雪白的运动鞋刚踩上校道水泥地,半空便响起一声甜腻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萧樾同学”。

劳动和国庆互看一眼,交换了“这姐们是真狠她是要樾哥死”的眼神。

萧樾停在路中间,薄唇紧抿,生无可恋地听她又要搞什么新花样。

“……你是赛场上最亮眼的那颗星,明亮的眼睛像辰星,流淌的汗水像彗星,矫健的身影像流星……接下来的赛程会更加艰难,但我相信你一定行,胜利就在前方,努力努力向前冲~”

“我操|你快扶着点樾哥。”

“扶着了,暂时死不了,你看还能走路呢。”

“樾哥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好早点给你按人中续命。”

……

劳动和国庆强行搀扶萧樾到操场,主席台那边,阮芋结束了今早的工作,优哉游哉走去观看班级接力。

接棒点均匀分布在跑道的不同位置,但每个点周边的人气差距万千。

萧樾和许帆都是各自班级最后一棒,负责冲刺。

阮芋抱着巧克力和水挤进人气最高的接棒点。

唯独这个点周边拉了警戒线,不让学生自由出入等候区。阮芋隔着线给许帆递水,不远处站着国庆和劳动,他俩也抱着一堆物资,眼巴巴地朝里头招手,似是很想做某个人的后勤保障队,但对方并不领情。

隔着杂乱攒动的人影,阮芋找到一双漂亮又锋利的黑色眼睛。

她不确定对方能不能听见她说话:“哈喽,你吃巧克力吗?”

萧樾听见了。

他悠悠踱过来两步,神色不明,下颌绷得锐利。

阮芋:“你看起来脸色不好,发生什么事啦?”

萧樾扯唇:“你故意的。”

语气是陈述,不是疑问。

“我怎么了吗?”阮芋最后乔张做致了一句,转瞬就换了副嘴脸,露出狐狸的尖牙来,“你很讨厌我像这样说话吧?可惜呀,我自己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