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完全隐在黑暗中，只能看见一双皮鞋和干净笔挺的西装裤腿。
林煜蓦地回过神来，蜷缩着身体往门口挪动，脚链带出清脆的声响，一直到脊背抵在门上。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空荡荡的房间内，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林煜微微一怔，神色警惕地望向男人。
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男人的声音好似优雅醇厚的大提琴音，听起来很年轻。
他咬了咬下唇，稳住心神：“我知道，但是……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哦？”男人似乎觉得有点意思，“怎么说？”
对方不是上来就要吃人的千年老妖怪，林煜稍稍松了一口气，大胆地与男人讲道理：“与你签订契约的人是我祖父，但每个人生下来都是独立的生命，我祖父并没有权利将我……”
“将你献给我？”男人慢条斯理地接过话，“假如没有那个契约，林家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你敢说你没有享受契约带来的好处吗？”
“可……”林煜一时语塞，无力地重复道，“可这对我来说根本不公平。”
男人抬手扶了扶额侧：“无关公平，契约就是契约，如果你要毁约，那么我就要收回我给出的东西。”
“什么意思？”林煜有些迷茫，“你要收回什么？”
他的祖父人都死了，总不能刨出尸骨来要账吧？
男人的语气堪称温和：“收回林家现有的一切，包括所有人的生命。”
他刚刚沐浴过，乌黑的发丝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发梢流下的水珠浸染如墨似画的眉骨，蜿蜒而下时像一道泪痕。
贺沉目光自秀挺的鼻尖往下滑，在殷红饱满的唇上略微停留后，落至纤细修长的颈上。
那截脖颈生得实在漂亮，肤白如玉，散发着莹润的光泽，颈侧鼓起的青筋微微跳动，他几乎能嗅到藏在薄薄一层皮肤下血液的香气。
假使他是个毛头小子，恐怕早在少年踏入的第一秒就扑上去咬破大动脉，獠牙深深刺入皮肤，让新鲜的充满香气的血液喷灌而出。
但他已经活了一千多年，大多数时候他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嗜血的本能，优雅而从容地进食。
他最讨厌，将食物弄得血肉模糊。
贺沉起身，转瞬间便来到少年身前。
林煜惶惶不安地仰起脸，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长相。
高眉深目，眼眸漆黑，肤色异常苍白，一头黑发松松束在脑后，不显一丝阴柔，反而有种吊诡的俊美。
来不及再多看一眼，男人已经俯下身，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捏住他的下颌，恩赐般说道：“我可以让你自己选择死法。”
这是他对于美丽的人类少年的怜惜，旁人从未有过的待遇。
一双琉璃般纯净的眼眸蒙上一层水雾，林煜脊背紧紧贴着门板，尾音不自觉细细发颤：“我……我可不可以都不选……”
明明怕得要死，还敢大着胆子跟他讨价还价。
这一笑，也将他用来刺穿猎物的那对尖齿露了出来。
电光火石间，林煜忽然串联起了一切。
幽暗的古堡，长着獠牙的非人类，站在他面前的是只活了一千年吸血鬼！
与此同时，冰冷的手指松开下颌，蜻蜓点水般来到颈侧。
林煜打了个冷颤，条件反射般往另一边躲去。
下一秒，那只大手扣住了他的脖颈。
掌心下的搏动速度变快，血液中的香气也愈发浓烈。
“我比较推荐的一种，是咬这里。”贺沉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的尖齿刺进去时，会注入一种麻痹毒素，你并不会感到痛苦，反而会很舒服。”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从容不迫，但幽深的瞳孔却悄然浮现出一圈慑人的猩红。
小刷子似的眼睫沾上水汽，林煜噙着泪摇头：“都不要……”
指腹按在动脉上轻轻摩|挲，贺沉嗓音微哑地蛊惑道：“乖孩子，我会轻一点的……”
冰凉的手指撤离，取而代之的是微凉的气息。
高挺的鼻梁蹭上滑腻腻的肌肤，薄唇即将触碰青筋时，耳畔响起小猫似的叫声。
“等等……”林煜努力做最后的挣扎，“您能不能别一次吸、吸干我的血……”
林煜双眸紧闭，湿得一簇簇的眼睫剧烈颤抖：“请、请您留下我，我可以持续不断地……为您输送新鲜的血液……”
林煜不明白这笑声是什么意思，正想睁开双眼，身下一轻，竟是被男人打横抱了起来。
“啊！”他低叫一声，“你要干什么……”
“你说的有道理。”贺沉抱着他走上台阶，“一顿饱，不如顿顿饱。”
美味可口的食物说：“请不要一次性吃掉我，请慢慢地享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