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1 / 2)

——他坠落在一片白茫茫雪堆里。

纷纷扬扬的大雪,不知从何时起就停歇了下来。

然而,这座本丸白皑皑的雪,从没有融化过。

太宰治心满意足地喟叹着。

坠落带来的快意,令这个男人的苍白面庞上、浮现出浅淡的绯红。

尽管那只是一瞬的快乐,却让他愈发、愈发、愈发地,期待起来。

(啊啊。)

(这可真是……四年来难得一遇的好心情呢。)

他于是放纵了自己。

他深陷在雪堆里,不愿起身。

刺骨的冰寒,逐渐渗入那身象征尊贵身份与地位的、漆黑外套中去。

明明是高价也难买的高级品,太宰治却丝毫都不在意。

他只是细细品味着,冷意冰冻入骨髓之后、微不可查的那一丝丝温暖。

(令人眷恋。)

(冷到极致之后,连寒冷都会变成享受。——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本丸里逐渐响起焦急寻找审神者踪迹的、刀剑们奔走呼叫的声音。

(不想起身。)

(不想说话。)

(不想思考。)

(说起来……上次丧失意识、是在什么时候?)

男人唇畔浮现出浅淡的笑容,懒洋洋地不出声。

(要是、能这样永远睡过去就好了。)

(死在茫茫大雪里,是多么幸福啊。)

(这可是我的真心话。)

漫长时间以来,殚精竭虑、耗尽心力、不眠不休的疲倦,拼命扯住太宰的手脚,拽着他向下、向下、向下、向深渊。

(真的很累。是真的、真的……很累啊。)

(作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维护那个巨大的谎言。)

(一个人,已经很努力、很努力,走了好长好长的路啊…………)

他的呼吸清浅起来,面容泛起失温的青白色。

(————活着、什么的……)

“……大将!”

“主公!!”

“主人——!”

(…………)

好吧。

太宰治重新睁开眼睛,以冷酷的眼神,斥退了一群惊慌失措包围过来的刀剑付丧神。

他若无其事的坐直身体,往手心里呵了口气。

可惜。他身体内部的温度也并不高到哪里去。

“本丸全员,都到齐了吗?”

男人的嗓音有些低哑。但那不近人情的高压态度,迫使刀剑们纷纷低下头去。

“是……”

他们压抑着自己,温驯回答。

太宰治点了点头,用手掌撑着地面站起来。

他随意拍了拍衣摆上、裤腿上的雪,其余皆不做处理。

然后,宛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抬眼望了望天空,举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曾经暴雨将至般阴暗晦涩的天空,转变为深蓝宝石一样的澄澈夜幕。

紧接着,炫目的烟花、次第绽放。

刀剑们忍不住愣怔了。他们呆呆凝视着不知有多久没有亲眼见过的、这份温柔的图景。

五虎退的心脏跳得快飞出来。他搂紧老虎,眼睛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太宰,哪怕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洇湿衣领、模糊了视野,他也像恐惧这份图景消失一般、不敢眨眼。

【弹幕刚刚已经疯了,现在才缓过来。

“我——————算了,我差点晕过去。”

“刚刚已经哭晕几个,我现在不能想那个词。连提都不能提。”

“我真是,我真的,我…………”

“算了算了算了,赶紧换个话题。为什么退退突然哭了?嗯?太宰怎么突然放起了烟花?”

“…………等等,我想到了。还有没有人记得,刚来到这个本丸的时候退退说了什么……”

“靠……”

“我靠。我也……”

“就因为退退说想和大家再看一次烟花吧……”

“那时候首领宰不动声色,原来已经记住了吗?”

“为什么不能把这份温柔用在你自己身上啊————!”

“唯独对你自己,不要这么残忍啊!!”

弹幕又疯魔了。】

“再听我,说一个故事吧。”

在无声的雪景与烟花之下,太宰没有注视着任何人、而是静静凝视着夜空。

他以早已明晰一切的声线,诉说着最深的秘密。

“分散开的三个本丸,其实是不同的。”

“灶门君的本丸、是你们正常时的姿态。”

“中也的流浪本丸,代表着逆境中不放弃的‘希望’。”

“而你们,承担着来自不同审神者的、来自同伴们的负面情绪,因此,头脑里才有不断被折磨、反过来不断斩杀审神者的记忆。”

“审神者那边,则出于人类的劣性,早虚构出无数个‘暗堕本丸’的设定来。因此才能将你们一眼认出。”

“至于我。我的异能力是特殊的、是无效化,由于这个包容了各种各样审神者的、时空的规则,以审神者的角色,在你们身上起效了。鲜血也好、手入也好,最终让你们回归自己最初的本质。”

“怎么样。”

太宰安静地质问道。

“到目前为止。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

“……”

“那么。这就是最后一步了。”

太宰向前迈出脚步。

他前进的方向,不用说,是这个本丸的棱柱水晶。

也就是,仅剩下的三颗水晶之一。

只消被那双苍白的手、轻轻一碰,想必,一切就会消失不见吧。

无论是这个本丸、还是整个世界。

无论是那些令人痛不欲生的回忆、还是这份如昙花般盛放的,扭曲却浓烈的感情。

男人的脚步,被迫停住了。

“………………这个。是什么。”

太宰以听不出感情的干涸语调,发问。

从虚空中延伸出的金色锁链,紧紧扣住了男人的咽喉、双手、脚腕。

太宰被迫抬起下颌,向两边展开双臂。

似乎是环扣太紧,他生理性压抑地咳嗽了几声,皱起眉心,眼角泛起一点不明显的水色。

金色链条贪婪束缚住男人的、那副样子,不消说,是献给神明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