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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这声将尊严碾碎到尘埃里面去的狗叫,首领太宰的动作微微顿了顿。

之后,他既像是嫌弃,又仿佛丧失了亲自拷问的兴趣,将脚放了下来,在琴酒勉强撑在地面上的手背面擦干了脚底的血迹。

……算了。首领兴味索然地想着。没有必要浪费这个口舌。

在亲临拷问室之前、在五条悟应召见登门之前,他已经看过了尾崎红叶递交上来的情报。

这两个分开刑讯的囚犯,简直和那些见势不妙便果断自尽的死士完全不一样。就连负责拷问的尾崎红叶,都不由得将这两人形容为“天真小鬼”和“愚忠打手”。

虽说言语间难免透出些讥讽,不过那时首领正惊诧于尾崎红叶近年来罕见的放缓态度,没怎么往心里去。

结果现在一看……可不是嘛。这形容贴切极了。

首领便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底气,叫这两人主动送上门来、闭着眼一头往黑手党本部大楼里冲。那么这样一通刑讯大礼包下来,不管之前对“太宰治”抱有怎样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下都该消失殆尽了吧?

要不然,岂不是枉费他以前亲自设计的牢房?专门针对敌人心理的恶意布置,打乱了时间感官的心理暗示。被那个暗示所控制着吐出一切情报、重见天日之后发现所谓“漫长没有止境的折磨”其实只过去了一晚而已,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而哭着自尽的敌人,简直要多少有多少。

可惜。他甚至都还没有走到这一步,这两人就已经把什么都说了。那两份叠起来都厚得能折纸飞机的情报,简直像是这两人在比着谁说得更多更靠谱一样。

首领无语地捏了捏鼻梁,等看完了两份情报,忍不住又摁了摁太阳穴。

…………这都是些什么见鬼的东西。

“黑衣人组织”?“虚拟现实”?“三刻构想”?这些听起来还算勉强可信,至少他不是不能够想象自己(又)统治黑暗世界的事实。

但是话又说回来,哪怕在(疑似)睡眠状态也要干老本行吗。……他太宰治怎么不知道自己居然是这种工作狂?

至于什么,“拯救了苏格兰”、“拯救了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拯救了黑暗组织”、“拯救了整个世界”之类的,看得首领只想去策划一场公海截杀军火案来洗洗眼睛。

这是谁啊?说的一定是主世界里那个走进阳光底下的家伙吧?武侦太宰的事,同我港口黑手党首领有什么关系?他甚至很想这么自欺欺人,甩锅给另一个“太宰治”。

可无比清醒的理智不允许他这样做。太宰又一次感到了昨日亲自监听那两个持刀剑少年时,令人熟悉的胃痛。

正是这份久违了的啼笑皆非感,让首领难得兴起点澄清自己名誉的兴致。

但是,那也是片刻前的想法了。

“……”

在同这个银发绿瞳的男人所对视的这一秒,他面庞上本应浮现出的浅淡的笑容消散了。

首领见过同样的表情。就在不久前,在某个自称“学生”的男人脸上。

那是惊痛。是不敢置信。是感同身受般甚至恨不得以身代受的悲哀。

……你们在难过什么?他忍不住想。讽刺的。你们懂我的幸福吗?哦对,你们还真不懂。我也绝无可能让你们有机会懂。

可就是这么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让这位权势滔天的首领冷下一张脸,放弃了更进一步的沟通交流。

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的错。

首领太宰冷静地在心底做出了最后的判断:

一定是他的手段太温和了,才会让人死到临头还自欺欺人。

那么。现在,是改正这个错误的时候了。

首领视线冰冷地看着琴酒,一句句发问: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对自己曾在另一个世界里做过的事情并不关心。说到底,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筹谋多年的五步计划。太宰并没有那个闲情雅致听童话故事。

因而他的每句话都直指核心,将情报里两个人不约而同模糊其词的这个部分残忍撕破开来。

“……”琴酒干咳了一声,用嘶哑的嗓音回答道,“属下……不知。恢复理智便身处那个房间了。”

这个男人的尊严被亲手粉碎,似乎带走了他身上仅剩的最后一丝生机。

回答时若不是声带振动,几乎叫人认为说出这句话的应当是一缕幽魂,而非不久前那个慎重高傲的杀手。

或许,对他们这些存活在黑暗之中的人来说,唯独珍重之人所开出的那一枪,才能令创口流血,镌刻下绵延不绝的痛楚。

而首领太宰,他并不在乎琴酒近乎无限温顺的回答。

只沉吟了不到两秒,他便又接下去问:

“你来到这里的目标是什么?不,不是问你个人的目标。不准说些什么‘来见一面’之类毫无价值的废话。”首领冷酷地说,“换个关键词:‘任务’。你们总不能无理由地来到这个世界吧。”

琴酒毫不犹豫便回答:

“最后有这样一行文字——‘在某个注定将要被覆写的世界里,有人端坐在首领的位置上,操控着黑暗之中的庞然大物。在他的掌控之下,没有该非法暴力集团的触角所无法涉及的地方……’”

久经锻炼的绝佳记忆力,令琴酒无一字出错地完整复述了这行文字。

听到这句话,首领微微眯起眼睛。

在这个细微的神情变化之下,会隐藏着什么宛如滔天巨浪般的惊骇与明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