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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的时候下起了雨。

天空笼罩上一层薄薄的灰色,接近天际的部分却还维持着通透的蓝。

横滨美得同之前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别无二致。

她的静谧与危险,孤独与癫狂,都只展示给能够读懂她的人。

而也唯有横滨人,才能懂得横滨的美。

————显然,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今日将鞋底踩在石板路上的时候,摩擦出的声响不大不小;绕路走过海岸线的时候,海浪拍打着石壁发出稳定的冲刷声;小雨慢悠悠地浸湿了额发与肩膀处的布料,透过雨幕看出去的时候便宛如隔着一层薄薄的细雾,看什么都显得温柔。快要从咖啡馆旁边绕过去的时候,远远看见路尽头有一位没有打伞而穿着黑大衣的白发少年往这边走来,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能请他喝一杯咖啡啊。

‘旋涡’咖啡店溢散出细细研磨咖啡豆的香气。苦涩,馥郁,又带着点儿回甘。正如他的人生。

男人抬步上了台阶,步履稳重而不曾停歇地走上了四楼。

站在武装侦探社门口,男人左右拍了拍肩膀,拂去雨丝带来的潮气;又低头检查了一下怀里的机密文件,确认完好无损之后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站在门口莫名其妙地踟蹰了一秒。

虽然异能力并没有鸣响什么警笛,但男人毫无理由地这样确认到:

今天,————一定会顺顺利利结束的吧。

门上风铃轻轻一动。

“我回来了。”男人说。同时货真价实地吃了一惊。

武装侦探社里,几乎所有重要成员都来齐了,——除了江户川乱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乱步先生在协助他远程突破了异能特务科的警备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出差去了。

“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乱步先生在打给他的最后一通电话里这么说,“但是,就快结束了。——我是这么推断的。”

男人吃惊极了,但声音依旧平板无波地问:“乱步先生,也不知道吗?”

“是‘不能够知道’啊!笨蛋!”乱步在另一头恼火地嘟囔了一句,还说了些“蠢货”、“傻瓜”、“出于各种理由总而言之就是好生气啊!”之类他完全听不懂的话。

但是乱步又很快冷静下来。

“总之横滨就拜托给另一个人了。”乱步说。难得他连声音都显得严肃,“你的话,就按照你的本心去做吧。只是一定要记得:你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

“至于剩下那些堵在路中间的障碍物……”

“就交给那个家伙吧。——虽然我和他也没见过面就是啦。”

留下这么一句好像很不负责任的话,江户川乱步“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徒留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无机质忙音。

男人茫然地拿着电话听了两秒,接着便动作毫无停顿地收好了右手电话与左手里握着的手//枪。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按照江户川乱步的安排去做吧。

同每一个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一样,他也全心全意地信任着这位一眼看破真相的大侦探。

…………这也就导致了,男人此刻罕见的失态。

当然他的失态指的是小拇指抽动了一下,整个房间里大家都不过是扭头看过来一眼便又各做各事去了:谷崎润一郎同妹妹直美弯腰在茶几上翻找着厚厚一堆文件,宫泽贤治好像刚从早晨的田地里出来、正拍打着沾满土块的草帽,难得早起的与谢野医生哈欠连天,捧着杯浓咖啡仰头豪迈地一灌,而国木田独步正一手死死捏紧封面上写着《理想》的手账本、另一只手盖在脸上好像恨不得直接把自己憋死得了——他正站在沙发旁边——而躺在沙发上的那个人……

正是整个房间里唯一注意到他的失态的。

这人原本僵直地躺在沙发上面,长手长脚,脑袋在这头、脚在那头,像是晒在沙滩上风干了许久的鱼干;又把双手十指交叉安详地搁置在胸口上,以他专业的眼光看过去都没有半点起伏,宛如已死透了——

这人“噌”得一声从沙发上蹦起来,三两步冲过来抓住他的手上下猛摇:“幸会幸会,您就是武装侦探社成员鼎鼎有名的织田作……之助吧?我太感动了!”

男人、织田作之助又吃了一惊:这人嗓音哑得像吞了地狱的烧炭,着实少见。难不成是来侦探社向与谢野医生求助的?

这样想着,织田作之助便回答道:“小小调查员而已,算不上什么鼎鼎大名。”

这人好像笑容满面一样笑着说,“哪里哪里,和我这种无名之辈比起来的话……一定经历了不少传奇故事吧?请务必让我洗耳恭听!”

织田作之助张了张口:“……没有那回事。同那个相比起来的话,每天追着十五个孩子喂饭的磨难反而比异能大战更加辛苦呢。”

这人笑得快直不起腰来:“这么辛苦?可是这也没办法吧?”

织田作之助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确实也没办法呢。”

这人笑得开始捶墙了。

国木田独步:“。”

国木田独步:“……”

国木田独步:“………………给我吐槽啊!!!!!”

屡遭迫害的常识人疯了,拿着《理想》差点怼到这两人脸上去,气得手直抖:“织田!你就一点都不惊讶的吗?”他恨不得抓住同事的肩膀猛摇:“你是不是粗神经到没救了?我会拜托与谢野医生帮你从里到外检查一下的!”

与谢野立刻提起精神:“谁要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