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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0章 惊愕(1 / 2)

钟会每书写一封信函,便让门外守护的某个门生拿走送出,当然都派有部曲协从,这个时代,送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奔波月余都是很常见的,甚至一封信往来一年也是正常。

因此所谓的门生,可是作用很大的;魏晋士族力量强大,可不只是因为政治上的优越性和财产的雄厚,也是因为各自也都拥有不容小觑的私人武装,门生义故、部曲私兵、荫户佃客、僮仆侍者之类,集合起来规模极大。

譬如之前的“淮南三叛”(王淩、毌丘俭、诸葛诞)起兵,都是振臂一呼便聚万余人之众,这自然不是因为这些人德行出众从而感化乡人,实际上都是其中相当大一部分都是他们本家直接或间接控制的私人武装力量。

正因为拥有如此强大,出则为兵入则为民的私人武装,所以兴兵作乱也在一念之间。

如今的魏国士族,大多都是此类,门第越高,实力越强,所以才能诞生出“九品中正制”这个稳固士族统治的工具;当然这些士族土豪之间的彼此仇杀,大半都是利益之争,并没有正义或邪恶的区别。

种辿一番折腾之后,也明白自己的局限了,自认对当下时局之内扑朔迷离的线索脉络认识不如叔父深刻,便坐在一边,仔细观察看叔父打算如何善后。

最开始的几封信都是送给种氏姻亲的家族,想来叔父是打算联络盟友守望相助,以此对抗司马氏发现不轨之后,后续可能来的打击,其中不乏颍川高门的陈氏、荀氏等世家,看来士族也是各自都有利益小圈子,而非一盘散沙。

然而接下来联络的几个目标,却让种辿颇感心惊肉跳,比如一人名为王浑,为越骑校尉。

越骑校尉是汉武帝置的八校尉之一,掌越骑,秩比二千石;所属有丞及司马,领兵七百人;东汉光武帝时改青巾(左、右)校尉为越骑校尉,属北军中候秩为比二千石。

乃是京中核心,若是有变,凭借此军就可作乱一方;

只不过,钟会传信给这类人的时候,除了信函之外,还命人携带大量财货,钱数百万,绢数千匹。

虽然还不清楚当下物价如何,但种辿听到如此庞大数字,便已经倍感心惊肉跳;看来种氏家业虽然大,但是花钱也狠,几百万钱财挥洒出去面不改色,倒是自己这个自以为见多识广的倍觉肉疼,颇感羞耻,暗道以后自己也要适应这种挥金如土的土豪生活,不能弱了底气。

钟会最后一封信送出的目标,则更让种辿大开眼界,竟然是蜀汉大将军姜维!

不过送给姜维的礼物却不是财帛,而是一些名单,之前钟会征伐蜀汉,也是有些成果的,特别是汉中郡,可是埋下了不少暗子,如今钟会把这些人都卖了。

对于叔父的行为,种辿此时心里却是感觉颇不自在,这个时代他认识的人也不多,但是姜维这个人名在他心目中却是很有地位的

在他心目中,那是一个德行能力俱佳,白玉一般无暇皎洁的完人,怎么能跟叔父这群目无朝廷、无视礼法的天下大贼暗通款曲、沆瀣一气!心里弥漫着一股偶像幻灭的失落。

不过转念一想,可能也是惺惺相惜,毕竟这个时代,有能力的人已经很少了,庙堂之上,皆是尸位素餐、蝇营狗苟之辈。

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继而又想到或许多就是因此,终究叔父才能劝降姜维,然后才决意反叛的,此时,种辿就隐隐有种见证历史变迁的成就感。

见识到叔父一连串的手段,种辿大开眼界之余,也越发感觉到自己的不足。

所谓历史的先知在这种具体的现实处境中其实优势并不大,更何况他这“先知”也只是一个问号,他只是认定叔父绝不能反叛做乱,但对如是收手,后续该如何善后却是一头雾水。

毕竟如是谋逆,自然不是说开始就开始的,一系列的动作都有蛛丝马迹,被掌权者知道自然要全力打击,因此可想而知,就算叔父决定收手了,那么所面对的处境也危险到了极点,未必就能逃过清算。

可是在这样危险的处境下,钟会仍然镇定自如,从容布置,还联络盟友以巩固自身的实力保证安全,同时还对敌人进行了资敌之举,那么这个前方大将就不太可能被撤换了。

种氏不是什么软柿子,那些朝中有能力讨伐种氏的也不是傻子,既然能白得财帛好处,也犯不着损兵折将把这个高门大族往死里得罪。

毕竟损失的力量是自己的,就算事后得到朝廷的封赏爵位也得不偿失,现实如此,朝廷暗弱是不争的事实,纵然无奈也要面对。

钟会布置之余,也在观察种辿,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状,显然是从自己的布置当中窥出几分端倪,他心里颇感欣慰,却也不向种辿详细解释自己的举措深意,所谓言传身教,全凭自悟,言语能够描述出来的韵意,已经落了下乘。

再看种邕钟毅,只是看着,听话是很听话,但是机灵上就落了下乘,如是守业,倒也合适,只是这大争之世,种氏未来却是不争不行了。

魏晋之际,民风豁达,不乏风流人物,对于种辿的早慧,钟会虽然倍感诧异,但也并不认为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项橐七岁为圣人师,甘罗十二拜上卿,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魏曹冲六岁已然聪慧,自己家为什么不能出一位天资聪颖的?

不过钟会欣喜之余,也不乏忧虑,古来早慧者,未必得长生,种辿虽然聪慧,但体质向来羸弱,想到那些早夭的神童,钟会心里更加惆怅,等到手上事情处理完毕,他将种辿拉到身边来,温声道:“小子,近来身体还好?”

听到叔父这么问,种辿就颇感心惊肉跳。

他这副身体确实虚弱,完全不像后世那些熊孩子一样皮实,冷热交替的稍一明显,就要伤寒感冒。

或许先天便有些不足,但身为高门大阀,饮细营养充足,完全可以仔细调养好转起来,为什么自己这身体羸弱不堪,也就是一副早夭之相?

种辿开始也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当几天前咳嗽两声就被人狠灌下两大碗符水后,症结在哪里,他也大概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