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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一五九(2 / 2)

掏出手机,这个时间,他只能给一个人打电话。

彩铃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来:“喂……宝绽。”

“师哥,”宝绽盯着天花板上的大吊灯,半天才说,“我睡不着。”

时阔亭从床上坐起来,打着呵欠点一根烟:“还记得以前吗,咱俩一个床,你晚上睡不着总让我给你讲鬼故事。”

宝绽记得,他们的中学时代。

“有个挺吓人的,”时阔亭回忆,“一个男的,远房亲戚死了,他去奔丧。”

宝绽静静地听。

“半夜突然肚子疼,起来上厕所,是那种老式的蹲坑,他迷迷糊糊的,上完提裤子,怎么也提不上来,”时阔亭压低声音,想制造一种恐怖的氛围,“低头一看,厕所的窟窿眼儿里伸出来一只手,血淋淋的,把他的裤子拽住了!”

对,有这个故事,宝绽轻笑,他从小就不害怕。

那时他们十三四岁,上初中,时阔亭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个子高长得帅,总和一帮学习不好的富二代打篮球,他不住校,但老喜欢往男生宿舍跑,一间屋子八个人,宝绽是其中之一。

一开始,他们并没有交集,宝绽读书时话不多,也瘦,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社交边缘人,直到那天,时阔亭来他们宿舍。

他抱着个篮球,从左手传到右手,再从右手传到左手,几个哥们儿把他围着,听他神秘兮兮地问:“咱们学校有四大禁地,你们听说过吗?”

初中男孩,对恐怖探险最感兴趣,纷纷摇头。

“第四名,”时阔亭小声说,“是学校后身的洗手池子,左边第二个水龙头,据说到了半夜十二点,拧出来的不是水,是血。”

“哇!”一片惊呼,宝绽从他们背后的上铺坐起来,垂着脚往下看。

“第三名,”时阔亭的声音更低了,“从水池子往老楼那边走,有个铁秋千,特别旧,要是半夜去玩,能听见有女人在背后笑,边笑还边往高推,听说前几年有人从那上头掉下来摔死过。”

“操,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男孩们挤在一起,来回搓胳膊,宝绽倒没觉得特别怕,聚精会神地听。

“第二名,”时阔亭用一双帅气的眼睛扫视每个人,“就是咱们上课的那个楼,五楼,平时没人的那条走廊,墙上有个祖冲之画像,据说半夜十二点他会拿眼睛看着你,你被他看见,要是背不出圆周率前二百位,就完蛋了。”

有人开始数3.1415926,宝绽想了想:“可是课本上写着,祖冲之自己也只算到小数点后七位。”

时阔亭玩球的手停了,转过头,一单一双两只贼眼皮盯着他:“你是哪根葱?”

宝绽知道说错话了,没应声。

时阔亭走过来,仰头往上看,篮球一下一下拍在地上,有种不可一世的样子:“四大禁地第一名,男生宿舍楼顶楼,东边的厕所,7号坑,半夜十二点蹲在那儿,会有人来敲门,然后问:嘿,你看见我的头了吗?”

这个有点恐怖,宝绽微微往后缩。

“既然你不信我说的,”时阔亭激他,“就是这栋楼,敢去验一验吗?”

这栋楼一直是男生宿舍,但屋多人少,顶楼封闭了很多年没人住。

“不敢就是孬种,”时阔亭眯起眼睛,“我见一次,骂一次。”

他这样说,宝绽当然不能认怂,瞪着他:“有什么不敢的……”

“好!”时阔亭不给他反悔的机会,一锤定音。

为这事,他们整个宿舍都很兴奋,时阔亭干脆猫下来没回家,十一点半,宝绽从上铺下来,大伙给他找了个手电,目送他出门。

具体的宝绽记不清了,只记得上到顶层,进了东边的厕所,没有灯挺吓人的,每个隔间门上都有手写的号码,他借着月光找到7号坑,蹲进去。

当然了,十二点并没有人敲门,他从裤兜里掏出水性笔,摸黑在门上打了个叉。

回到宿舍,八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他说:“假的,没人敲门。”

“胡说!”时阔亭推了他一把,“你肯定是害怕,根本没去厕所!”

“就是!”其他人附和。

宝绽知道他们会有这一手,挺直了腰杆:“我在门上做了记号,不信你们跟我去看!”

满屋子的人全没声了,只有时阔亭不怕:“去就去,谁怕谁!”

他和宝绽离开宿舍,手电筒在阴森的长走廊上打出一道锥形的光,临上楼梯,时阔亭笑了:“我说,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没去。”

宝绽踏上一步,肯定地说:“我去了。”

“你去个鬼啊,”时阔亭的语气里带着嘲讽,“顶楼东边的厕所只有六个坑,根本没有7号。”

宝绽停步,倏地转回头。

时阔亭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什么水龙头、老秋千,都是我编的,骗你们玩的!”

宝绽唰地白了脸,腿一软,从楼梯上滑下来,时阔亭赶紧伸手接住他,他们的交情,还有宝绽和京戏的缘分,就从这一刻开始。

那是个盛夏,高天、流云、蝉鸣,巨大的城市匍匐在喧嚣的暑热中,匡正在十字路口等信号,他开的是保时捷P,骚气的游艇蓝,一体式贯通尾灯亮着华丽的红闪,车如其人。

他戴一只万宝龙计时码表,看一眼,十点过十分,车里冷气很足,弥漫着淡淡的须后水味,接着他碰了碰自己的右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