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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章? 我来了,我就在这里,我将与你同在 (下)(2 / 2)

“怎么还没完了?”周围的”技术官僚“们,纷纷朝蒋岸怒目而视。应天神龙皇帝李显,也紧紧皱起了眉头。

朝堂上有派系之争,乃是正常现象。作为皇帝的,有时候还巴不得朝臣们分成几派,互相挑刺,以更方便他驱策臣子出力卖命。

但凡事都得有个度,今天明明李显这个做皇帝的,已经多次示意,准备重用张潜。还有人不断跳出来拦阻,就未免太不把皇权当回事了。

并且,纪处讷身为太仆卿,却针对一个小小的八品主簿屡屡下手,实在也有些不顾身份,也过于违背常理。

然而,那监察御史蒋岸,明知道自己有可能犯了众怒,却坚持不肯回头。又向前走了几步,继续朗声补充,“据微臣所知,张主簿是三个多月之前,才从深山里走出来。然而,他却落籍于渭南,并且成了郯国公同族。此事,实在过于匪夷所思。其背后的种种舞弊之处,朝廷应该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嗯?卢卿,可有此事?”李显只知道张潜是墨家子弟出世,却不知道他曾经买过假户口,顿时疑心病就又发作了,看向吏部侍郎卢征明的目光,冰冷得宛若两把钢刀。

你个天杀的记处讷!卢某为你鞍前马后不辞辛劳,你竟然背后捅卢某一刀!卢征明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刹那间,在心中将记处讷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个遍。

如果张潜的身份是伪造的,那除了他本人难逃严惩之外,吏部上下,也得为此吃不小的挂落。毕竟,张潜被旨授为军器监火药署主簿,是出于吏部的举荐。

而无论吏部当时有没有受过上意,基本为官资格考核这块,却是他们的职责,他们不能只是简单地走一个过场,就让张潜混进了官员队伍!

正当卢征明急得焦头烂额之际,吏部员外郎张九龄,却非常仗义地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蒋岸所指控,并非事实。张主簿三个月之前,才从山中走出来,此事不假。但是,他落户于渭南的手续,却清清楚楚。”

“嗯?”李显的主意,一变再变。皱着眉头看向张九龄,等着他继续做更详细补充。

张九龄准备充分,丝毫不慌。换了一口气儿,继续补充,“今年夏天之时,陛下曾经有旨,大赦天下,着流民就地落籍,不限于大唐百姓。许多高句丽,突骑施、大食人,都深受此政之惠。而张主簿,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微臣曾经亲自去核查过其当时落籍的书,每一份,都与官府给其他人的落籍程序,毫厘无差!”

这就是张九龄的高明之处了,基层历练多年的他,早在张潜刚刚当上主簿之时,就已经意识到后者的身份问题,会是一个隐藏的大麻烦。所以他干脆偷偷派人下去,神不知鬼不觉,将整个落籍手续,从头到尾给捋了一个遍。

如此,张潜依旧郯国公张公瑾的同族不假,两个便宜哥哥也仍然是他的便宜哥哥。但是,落籍时所依照的,却不是那份已经去世的张家老三身份,而变成了落实朝廷的安置流民政策!

朝廷对于高句丽,突骑施,乃至周边诸国跑到大唐谋生的百姓,还肯网开一面,定期准许他们通过入赘和拜干亲的方式,落下大唐户籍。张潜身为如假包换的华夏子民,又怎么入不得?!从此种角度来说,监察御史蒋岸今晚的指控,根本就是在无的放矢。丝毫不值得一驳,更不值得朝廷重视!

当即,那些八九品芝麻官儿们,齐齐松了一口气!而张潜本人,震惊之余,看向张九龄的目光当中,瞬间也充满了感激。

只是事关毕构能否被拉回长安,重新启用。纪处讷轻易不肯认输,所以,他麾下的爪牙蒋岸,也只能继续咬住张潜不放。

发现自己一击不中,此人立刻换位置下口,“即便符合程序,依然解释不了张主簿的来历与出山的目的。陛下,那秦墨乃是秦国镇国之学,早不出山,晚不出山,偏偏此刻才出山来,其居心何在?臣请陛下三思!”

“嗯?”李显刚刚松开的眉头,再度紧皱。看向张潜的目光,又是欣赏,又是犹豫,变幻不定。

早就通过今晚的若干言行举止,发现李显这个人多疑善变,此时此刻,张潜也不觉得有什么郁闷和委屈。笑了笑,他主动向御书案拱手:“陛下,蒋御史所言,并不完全准确。其实,我秦墨在秦国覆灭之后,还曾经派人出过一次山。而正是因为那次出山的所见所闻,才导致我秦墨从此彻底沉寂,再也不愿过问世事!”

“为何?”李显的心思,立刻又被张潜所讲的故事所吸引,竟不顾帝王威仪,主动开口追问。

“那次出山,前代矩子听到了一句话,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张潜故意叹了口气,然后声音急速转高。

“当时之世人,皆以身为汉家百姓为傲,已经记不起秦国一分一毫。我墨家再有本事,又能奈何?!当时之大汉,乃举世第一强国,匈奴,诸狄,纷纷远遁,谁人还敢逆天而行?当时的大汉,纳昔日六国之英才,政治清明,民殷国富,乃我墨家几代矩子,数代孜孜不倦所求的盛世,我墨家矩子,又怎么可能再因为怀念秦王相待之恩,就挑起事端,与天下人为敌?更何况,墨家之兼爱,乃是兼爱天下万民,非爱一家一姓,怎么可能因为私恩而废大义,舍本而逐末?!”

“嗯!”李显听得连连点头,脸上的猜忌之色尽数退去,取而代之的,则是越来越浓的欣赏。

“陛下,臣来大唐虽然只有数月,在长安城中,却见到了火焰教,十字教和新月教神庙,与寺院、道观,相隔不到十丈,却各安其事。此等奇观,在世间其余各地,都绝无可能!”张潜冲着他笑了笑,继续侃侃而谈。注,火焰教,即拜火教。不想惹麻烦,其他教,也都用了化名。

“臣曾在长安街头,看到波斯人,倭人,高句丽人,契丹人,突骑施人,奔波忙碌,说唐言,穿唐衫,饮食起居,都与我大唐百姓别无二致。臣还见到,商贩不远万里,将天下各种奇珍,运来大唐,只为赚取一把我大唐开元通宝。”

连日来,张潜可不是仅仅被世人关注。与此同时,他也在关注着大唐的一草一木,因此,说起来,声情并茂。

“臣更是见到,各国贫得无立锥之地,或者被其国官府和恶霸害得无法容身者,冒死前来大唐,只求一口饱饭,一夕之安枕。此等盛世气象,非但墨家历代矩子未曾见到过,墨家典籍上的大治之世,也不过如此!试问,微臣从没吃过秦国一口饭,一杯水,为何要坏此盛世,去怀念跟自己毫无瓜葛的大秦?”

“嗯!”包括李显在内,紫宸殿中九成九的人,都骄傲地挺直了身体,感觉脸上极为有光。

张潜说得是他在长安城中的见闻,大唐其余地区,肯定达不到这种标准。但是,谁能否定,只要皇帝李显励精图治,只要诸臣恪尽职守,天下各地,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个长安?

而张潜,也越说越顺口,越说越掷地有声:“陛下,尚书上有语,有容乃大,我大唐之所以为大唐,便是因为,气度恢弘,包罗万象。而我大唐越是有纳天下学问为己所用,取天下之英才为己驱策的胸怀,我大唐国力越是蒸蒸日上!”

“三个月来,臣看到,天下僧众,无论其念得是什么经,只要是求上苍赐福于大唐之民的,官府皆听之任之。”

“臣看到,天下财货,只要能造福大唐百姓,就皆为我大唐所用!”

“臣看到,天下有才能之士,只要愿意为大唐效力,哪怕他出身于高句丽,突厥,突骑施这种敌国,我大唐,亦以高官厚禄厚待之。”

“臣亦看到,天下万民,只要他愿意穿唐衣,说唐言,来我大唐之土,守我大唐律法习俗,我大唐便会视为子民庇护之!”

”如此之大唐,谁人不愿居之?如此之盛世,谁胆敢毁之?谁人不愿亲眼目睹之,亲身守护之?”深深吸了口气,张潜将目光从李显兴奋的脸上挪开,转向同样自豪的张九龄,胡楠,王俊,蒋自用,甚至还有目瞪口呆的卢征明和蒋岸。

“大汉已经过去五百余年,天下百姓,依旧自称为汉人。塞诸胡,依然冒姓为刘!而张某有幸,来到大唐,躬逢其盛,心中对上苍更是感激不尽!”

“是以,张某此生,愿意与诸君一道,为大唐所用!张某此生,愿意与诸君一道,守护我大唐盛世。让此后千年万年,生生世世,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哪怕是去国万里,都以唐人自居,以大唐为荣!”

说罢,双手抱拳,先向李显,再向周围诸人,长揖及地!

刹那间,紫宸殿内,一片寂静。随即,抚掌声与喝彩声交替而起,宛若涌潮。

在场所有人,包括一心想通过阻击张潜,来阻击毕构返回朝堂的纪处讷,都满脸潮红,手舞足蹈!

那一刻,夜风如酒,让每个人都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