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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送礼的格局(2 / 2)

其中,行贿必须“写借条”的规定,也是公司财务制度之一。普利普斯是阿姆斯特丹商会的人,在这个风口上,他想的很清楚。

自己违反财务制度去行贿,救了公司,大顺不会去管巴达维亚的事。

可救完之后,鹿特丹和泽兰会不会揪着他不放?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对华贸易保住了,那他就是一个可以被扔出去的替罪羊。

可自己如果不违反公司财务制度,不去行贿,真的导致对华贸易出了问题,他的前途也就没了,可能还要被质问“为什么当时不作出决断行贿”?

派人回总部请示,一来一回,快一点两年,慢一点三年,根本不现实。

开拓时代,可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怎么效率怎么来。那时候的公司职员不会想这些勾心斗角的事。

可现在,时代变了,不再是那个不需要考虑内部勾心斗角的时代了。

将忧心的事和随船的第一商务代办大致一说,随船的第一商务代办笑着说道:“委员先生,这是一件很容易解决的事。”

“六年前福尔德因号商船前往广东贸易,您是知道的,所有的水手和船长都会购买私货,回去售卖。当时茶叶在阿姆斯特丹的售价很高,船长手里的现金不足,于是将福尔德因号船长室里的镜子,用以物易物的方式,和广东的商人交换了三十二箱工夫茶。”

“回到阿姆斯特丹后,他只用了一箱茶叶就换回了福尔德因号的镜子,剩下的都是他自己的收入。”

“中国人不会制作玻璃,更不会制作镜子。您可以将船上的玻璃和镜子都拆卸下来,再加上船长室的装饰品,作为礼物送给中国的公爵。”

“这是默许的商业行为和船长福利。而且这样也不违背公司新的财物规定。我想,那位中国的公爵看到一面这么大的镜子后,一定会高兴的跳起来。”

一筹莫展的普利普斯眼前一亮,认为这真的是一个天才般的想法。既可以绕开公司的财物制度,避免内部将来的冲突,又可以为公司立下功劳,回去后升职加薪。

而且,公司计算的成本,是以阿姆斯特丹的价格计算的,自己巧妙的利用一块镜子阻止了可能的外交事件,简直就像是拿着玻璃珠子与美洲土着交换黄金和毛皮一样,自己的聪明才智一定会被人传诵,成为一段传奇。

…………

与此同时,英国人那里,正在举办一场内部的小酒会。

常驻广州的英国东印度公司总办法扎克莱,作为一个在广州住了快十年的人,这一次跟随王室特使一同前往天津。

今天这场酒会,为的不是别的,而是为荷兰人被大顺质问巴达维亚的事而干杯。

虽然,英荷同盟。

但是,法扎克莱早在六年前就接到了公司总部的命令:严密监视荷兰人在广州的直航贸易,尽可能动用当地的关系,用行贿、散播谣言的方式,破坏荷兰人的对华贸易。

理由,也很“名正言顺”。

奥斯坦德公司是英、荷、普等国合力逼迫哈布斯堡关闭的,英荷两国在合力施压之前,是有过协定的。

即“保持各方对华贸易之现状”。

现状是什么?

现状是荷兰继续保持巴达维亚的中转贸易,阿姆斯特丹的直航贸易只是权宜之计,一旦奥斯坦德公司关闭,就维持原本的贸易模式。

结果呢?奥斯坦德公司一倒闭,你荷兰人不但没恢复原样,反而变本加厉,船越来越多,这是【无耻而令人作呕的商业欺诈】。

而泽兰商会,又是对英茶叶走私的大客户。本来荷兰人已经不讲信誉破坏了密约协定,泽兰商会又火上浇油,英国人已经很不爽了。

用英国那些私下的大谈国事之地下小报的话说,这件事叫“我们伟大的乔治国王用英国的影响力,无私地帮助荷兰人扫清了对华贸易的最大竞争对手;热情地以汉诺威选帝侯的身份承认了神圣罗马帝国《国事诏书》继承法的变更,并发誓用英国人的鲜血来保卫特蕾莎公主。那么我们英国得到了什么?答:他的儿子,又一位不会说英语的英国国王。”

这一次荷兰被大顺质问“巴达维亚华人生存状况”问题,法扎克莱不只是幸灾乐祸那么简单,而是大胆地提出了一个建议。

“特使先生,我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让荷兰人退出对华贸易的机会。当年荷兰人用造谣中伤、诽谤,甚至屠杀的手段,将我们驱赶出了东南亚和日本。甚至当我们试图重开对日贸易的时候,又是荷兰人向日本诋毁,使得日本人以我们的国王娶了天主教的凯瑟琳公主为理由,拒绝了我们的贸易请求。”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造成中国与荷兰之间的猜忌和不信任,如果中国能够单方面禁止与荷兰的贸易,对整个公司的利益提升是巨大的。我们就只需要应对哥德堡的走私贩子就可以了,而不用去考虑更恼人的泽兰走私贩子。”

“现在是一位中华帝国的公爵主管外交,我们或许可以用荷兰人当初在日本阻挠我们的手段,来对付荷兰人。”

“ocuprooculo,etdenteprodente!”

特使很认可这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法扎克莱先生,波沃尔伯爵特意叮嘱我,您在广州住了许多年,对中国的了解远不是那些在伦敦的人可以相比的,一个绅士应该善于听从别人的意见。这一次除了用于采购礼物的一万英镑经费外,还有八千英镑的特别经费,用于一些意外的开销。如果您需要贿赂这位工具,可以从八千磅的特别经费中随时支取。”

说完,举起酒杯,微笑道:“敬‘ocuprooculo,etdenteprodente’!敬可敬的东印度公司。”

法扎克莱举起酒杯,轻碰之后,笑道:“这一次是帝国的皇帝允许我们进入他们的京城,您可能不知道中国有一句俗语,大概就是说撒旦很容易见到,但撒旦手下的小鬼们很难对付。”

“而这,也正是我们在一百年前很难开展对华贸易的原因。如果可以见到皇帝,一切都容易解决。但事实上,那时候我们连他们的县长都很难见到。”

“如今我们可以直接见到公爵,甚至不久之后可以直接见到皇帝,那么这些‘特别经费’应该使用在合适的人身上。”

“皇帝不需要贿赂,皇帝只需要国礼,他有整个帝国。公爵,并且还是主管外交的公爵更理应得到这份特别经费。如果能够获得他的好感,那么我们在中国的一切行动都将很顺利——在他们的官场上,上级的命令是下级必须遵守的,而上级的命令下级也会巧妙地找出其中的关键,并且做成上级希望做成的样子。”

“我认为,特别经费的一半,都可以用在这位公爵身上。而他带给我们的回报,必然是十倍于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