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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次振翅(对不起)(2 / 2)

晚上九点,忙活了整整十二小时的岑矜回到家中。

她以为李雾有事回校,还奇怪屋里怎么一片漆黑,结果一开灯,就被静坐在沙发上的少年吓了一跳。

“你在干嘛?”岑矜拍了下胸口,接而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他面色黑沉,像阴天的石膏像,在那待了一个世纪,无法动弹。

听见她声音,他抬眼看了过来,眉目是种压抑的黑静,如深夜的海,风暴将至。

岑矜随即看到茶几上的黑大衣,有顷刻闪神。

与此同时,李雾缓慢地站起身来,嗓音喑哑:“解释下吧。”岑矜跟他对视少刻,没有吭声,而后慢条斯理解大衣扣子,唇角荒唐地微撇一下。

“说话啊。”李雾声音抬高了些,好像数九寒风掌来她脸上。

岑矜心生不适,脱掉大衣,挂好:“你心里已经有结论了不是吗,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李雾站在原处:“我没有结论,我只想听你说。”

岑矜牙根微动:“只是吃了顿饭。”

李雾面露讥诮:“就在公司斜对面,这次倒是不怕别人多问了。”

岑矜眼中荡出惊异的细小涟漪,不清楚他怎么会知悉这些细节。

她微变的神态被他一网打尽,似无声的证词,李雾心痛到仿佛在强制与血肉分离:“他可以,我就不行。”

“你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个怪圈?”岑矜歪了下头,长长地呵气,复而看回来:“我和周绥安只是公事公办。”

“公事公办?”她不堪其扰的态度让李雾开始尖刻:“衣服呢,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岑矜:“他怕我淋雨,硬要给我的。”

“哦,”李雾勾了下唇,却无一点笑意,整张面孔冰湖般寂冷:“他那天也想借我伞,我都能拒绝,你不能拒绝?”

他语气森然:“之后藏干洗店,都不敢带回家么?”

“藏?”他的措辞令岑矜怒意上涌:“我为什么要带回来?”

“不就是不想被我看见?不是你心虚就是怕我多事。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岑矜心烦意乱,开始绑头发:“看吧,我在好好跟你说,而你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发泄般比平常多圈了两道,头皮都被勒得发疼。话落就往卧室方向走,不想再跟当前状态的李雾展开任何对峙。

李雾追上前去,一把抓住她上臂,强拧回她身体,逼迫她看自己,似要将积压一天的情绪道完:“我那天淋雨都要把伞留给你,你伞呢。你前一晚怎么跟我说的?送完烟万事大吉,结果当天晚上就跟他吃饭。明明都是可以拒绝的事情,你选择不拒绝。放在我身上就完全不一样了,可以肆无忌惮地拒绝,推开,发脾气。我现在甚至觉得送烟就是个幌子,好让你能继续跟他暗度陈仓,如果没发现这件衣服,你是不是还要再去见他,我是不是还要被蒙在鼓里?”

少年鼻头发红,近乎哽咽:“最可笑的是,同个晚上我还等了你一夜,第二天还为了你一句话逃课,你说的对,我就是个傻逼。”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岑矜面色刷白,难以置信地笑出了声:“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低级。”

“到底谁低级?有谁敢认为你低级,”李雾只能一直不停地吸气,抵御自己那些要泫然脱眶的痛意:“我才是真正的低级,不会再有比我更低级的人了,像条狗一样,把你的每一句话当圣旨,当天命,当信仰,随叫随到,配合你的时间,配合你的喜好,配合你的心情,不敢有一点怠慢,你对我笑一下都觉得跟又活了一次一样。你在意周边环境,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我就一点都不在意?你知道我室友平时都怎么形容我么,被包养,侍寝,家政奴,手机宠物,我知道他们是开玩笑,可我不是没心的人,我听了也会难受。”

岑矜双颊僵紧,盯着他,轻描淡写:“哦,真是委屈你了,高材生。”

她定定看他:“谁逼你这样了?”又无辜指了指自己:“不会是我吧?”

好像有重物狠砸下来,原本就存在的裂隙都粉碎了,破裂了,他的美好拼图终究只是拼图,李雾溃不成军:“是我,我自己选的。全是我的错。”

他怎么能怪她,怎么会怪她。

一开始明明只要被允许喜欢她就足够了,就会庆幸和感激,可后来为什么会改变,变得易于尖锐,易于愤怒,惧怕失去,惧怕孤独,想去奢求同等的爱,需索可信的将来。

变化的是他而不是她。

是他亲手把自己逼入了一个死局,跟自己作对,跟自己较真,在密林里不断地鬼打墙,却怎么也走不出去。

这一瞬间,方向感尽失,李雾完完全全地迷路了。

他恍惚起来,放开了岑矜,低靡得像团轻忽的灰烟,随时要散尽。

岑矜见不得他这样,心促促地跳痛着,想用两只手去牵拉他,确认他还是实体,尚存热能。

才触及他指节的下一瞬,李雾似被刺到般扬手避开,唯恐慢了退后一步。

岑矜哽住,目光骤暗,没有再上前。

“别施舍我了,你根本不喜欢我,”少年站在阴影里,像个失血过多的人一般,面色惨淡,用虚弱下去的声音做着一些临终前的悔告,“没有周绥安也会出现别的男人,可以让你光明正大地介绍,相处,互爱,而我永远不合格。怎么才能赶上你,怎么会这么难,真的要跑不动了。

姐姐,不该喜欢你还逼着你喜欢我的,对不起。”

一席话毕,他恍若梦醒,大步往门口走去。

岑矜头皮涌出阵阵麻意,追上前去。

砰!少年已摔门而出。

劲风扫来,岑矜被决然隔住。

李雾一刻不停地疾行着,泪流满面,剧烈地哭喘让他脖颈与额角都青筋偾起,像个狠栽一跤浑身疼痛的孩子。

长这么大,别的苦都能咬紧牙关死扛过去,只有她,所有的泪都是因为她,他真的不想再为她哭了。

“李雾!”

女人的呼喊奔袭过长廊,利箭般穿透他耳膜,李雾步伐微滞,而后狠揉一下左眼,头也不回迈入轿厢。

转脸一瞬,他从电梯门的空距中看见了外面的岑矜。

她立在那里,细瘦的一道,面色木而凄,没有再追来,只是望着他。

李雾偏了下眼,又难以自制地看回去,直直地看。在顽抗还是在期待?他无从得知。

女人的眼神,似一种评判,一种遗憾,一种哀怜,一种谢别,唯独没有挽留。

刹那间,李雾绞拧起眉,怕不经意释放完他那些站不住脚的微渺尊严。可他还是撑不住了,双眼再度汹涌,近乎面目不清。

下一刻,门合拢。

铡刀一般,彻底割断二人视线。一一五你好三三一二三二二一你好三三一二三一一九你好三三一二三三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