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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一坨碳(2 / 2)

我懒得再跟他讲,不过提起十三阿哥让我心情大好,忍住了没把他撵出去。

他却突然凑到我身旁,靠在床柱上抱着手啧啧啧地看着我:“这一脸喜色的,和十三哥和好了?”

我抿着唇笑,“允许你分享我的快乐。”

他笑,第一次难得的温柔:“你快乐就好。”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十三哥很少在乎别人,可你像一坨碳突如其来的掉进了他的炉子里,请一定要温暖他,我希望如此,你可千万别辜负。”

我本来感动地快要哭了,可却差点笑出声来:“你那什么破比喻?一坨碳?”

他遭了我两拳,乖乖地同我一起趴在窗台上看院里落叶飘飘,冬天又来了,今年似乎特别的冷,而莘夕,我一定会捂热他,不再让他感到丝毫孤独。

“你的侍卫,就是救你的那个黑衣人,身手真是了得,京城里传你三头六臂的流言刚消弭不久,如今传他的各种谈资又甚嚣尘上”

“嗯。”

“他是谁啊?”

“一个风靡万千少女的英俊男子。”

“啥?”

“听不懂?”

房上的瓦片碎了一块,咵嗒一声,我捂着嘴笑个不停。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和卓来了,冷得不得了,我却站在湖边抱着十四阿哥派人给我送来的玻璃鱼缸,看着湖中游得正欢的鱼儿发愁要如何才能捞一条上来。萨梅站在谦湖桥上朝我招手,她身边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公主,你看谁来了?”

我朝他们招招手,让他们过来,雪下得不大,湖面上只结了薄薄一层冰,用棍子戳碎了还能捞起鱼儿来,再过几日怕就不成了。萨梅撑着一把油纸伞,拼命地往和卓头上遮,但她比和卓矮着一个头,反倒弄得和卓很不自在。

我将鱼缸塞给站在我身后为我撑伞的蔺兰,接过和卓手里的红漆盒子,笑道:“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是岁寒堂,爷在前年冬天用雪水封于木棉花树底下,今儿取出,特地让属下送过来。”

我笑起来,“岁寒堂是酒么?”

和卓点点头,微微带了一丝笑,“是酒。”

我巴不得立刻打开封盖闻一闻:“前几天送的那马打滚还挺好吃的,萨梅爱吃。”

和卓闻言不禁笑了:“是驴打滚,公主喜欢的话我再送来就是。”

我和他沿着谦湖朝临水小筑走去,萨梅跟在我们身边,一直用仰慕的目光盯着他,愣是这么一个铁铮铮的汉子,也被她谄媚的眼神盯得不自在起来。

我打开盒盖,这酒用一支翠玉瓷瓶装着的,瓶口用泥封了,可还是能隐约嗅到浓烈的酒香。

“好酒。”我忍不住赞道。

“爷说了,火烧腰果是岁寒堂的绝配。”

“我要等他一起喝。”我说,和卓抿唇笑:“爷也是这么说的。”

萨梅毫不顾忌地用辣的目光盯着和卓,她笑得一脸嘚瑟,只顾全神贯注地注视说话的和卓,没想到突然被湖边的石头绊了一下,啊地一声惊呼就要摔倒,和卓眼疾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拉住萨梅的手腕,可在这种时候萨梅竟花痴般地对和卓极其娇羞地笑了一下,也不知和卓是怎么了,竟然吓得松了手,萨梅就这样顺势噗通一声掉进了腾着寒气的谦湖里,我大惊失色,还未来得及反应,和卓已经跃入湖中。

我看着裹着毯子缩在床上的萨梅,不禁若有所思,话说回来,萨梅今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和卓了,怎么会这般狼狈?她满面通红,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兴奋的,虽然换下了湿衣服,但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从头到脚都裹在一床厚毯子里面,正探头巴望着我,满脸都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我疑惑地瞪她一眼,“有这么高兴吗?”

她虽然冷得抖个不停,但却笑嘻嘻道:“他走了吗?”

和硕特的女子生性直爽坦诚,有一说一,我一眼便看出萨梅这个小丫头心里在想什么,就是不知道她这个心思是何时动起来的,所以嘬了口茶,淡淡道:“放弃吧,他是武备院的人,不能娶妻的。”

萨梅瞪大了眼睛,“不能娶妻?果真?”

我极其认真的回答是,换来萨梅痛苦地长哼,“谁那么不食人间烟火,竟然制定这种规矩,可是公主,你也得承认,他相貌堂堂,英气逼人,简直可以用那什么玉什么风来形容。”

“玉树临风。”

“对对对,还可以说他那什么肃肃”

“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对对对,你看见他跳进水里去救我的样子了吗?就是奋啥身”

“奋不顾身。”

“我就算冻死也值了。”她郑重其事地点头,总结道。

我止住她继续犯花痴,说道:“拜托你矜持一点?就算有朝一日他能娶妻,会喜欢你这么一副饿狼扑食的模样吗?”

就像听到了什么好笑得不得了的话,萨梅捂着被子嘻嘻嘻地笑个不停。

我也忍不住笑起来:“老实交代,啥时候看上的?”

她别扭着不说话,蔺兰却端了一碗热姜茶给她,“分明就是上次送驴打滚来的时候,两人在花厅呆了半个下午。”

我瞪大了眼睛,萨梅忙解释道:“他他问我想不想家?”

“”我愣住了,这些年来,我只管自己喜乐悲欢,却从没问过这傻丫头一句,看她整天吃喝玩乐美滋滋的,没想到心底深处还是个小姑娘,玉树临风的和卓有此一问,自然直戳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萨梅冻得厉害,我让她直接睡在了我的床上,夜里很凉,我靠在软榻上瞌睡了半宿,醒来的时候觉出几分寒意来,炉子也快要熄了,便起身去橱柜里拿毯子,却于窗纸上看到一抹人影。

十三阿哥披着月白色的斗篷坐在墙头,他面朝柳树,单手杵在下巴底下怔怔地望着天空,雪依然在下,夜空中像是被笔划过两道宝蓝色的痕迹,晕染开来,将整面天空洇成了湖海之色。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般坐在柳树桠上凝望着天空。他在看什么?我凝视着他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我希望的,我所求的,在这种时候都会特别强烈。

“你是来喝酒的吗?”我声音很轻,带了点笑。

他回过头来,眼里的寒意正在慢慢散去,对我暖暖地笑:“没想你会起来。”

“我不起来的话你就一直等吗?”

“嗯,”他说,“一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