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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讲和(1 / 1)

丑时三刻已过,夜已深沉,且是深秋时节,吐出来的气几乎成了冰,天地之间似结了一层薄脆的寒雾般朦朦胧胧,白日热闹非凡的大街到了夜里也寂寥下来,仅剩几家摆在路边的食摊茶肆仍在营业,棚顶上吊着的一盏盏灯笼底下是冒着热气的炉子,如同一座座温暖的小帐篷。

“你刚刚都走到谦府门口了,怎么进也不进去,问一句八公主来过没有便转身就走,哪像府上的大小姐啊,”跟在我身旁的石宛儿叽叽喳喳地说道,嘴角挂着好笑的意味,“话说回来,这么晚了,你身上又穿着我的衣裳,他们问也没问你一句……”

我顿住脚步,“你不必跟来的,你也知道晚了,那就快回你家去吧,我自己去找。”

她举起手来嚷嚷着,“好好好,我投降,不打趣你了。”

我瞥她一眼,冷冷地继续往前走去,谦府守门的人说八公主没有来过,却有宫中的人前来找过,光这一条就足以让我心急如焚了,难不成我的猜测成真?温恪当真跑了?

“哎,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爷爷带大的,于我而言,爹娘都是可有可无的人,我们可谓同病相怜。”

我沉默不语,她又道:“你以前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跟十三爷待久了,好的没学会,倒学会了他惜字如金的招数?”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话这么多?”我回了她一句。

“你!”宛儿作势又要发脾气,忍了一会儿咽下了后面的话,转而笑道:“今天算我欠你的,不跟你计较。”

话音刚落,迎面一个匆匆而过的老妪猛地撞上我的右肩,将我撞得一个趔趄,右臂吃痛无比,我还没开口,石宛儿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那老妪的手腕,厉声道:“你怎么回事儿?撞着人了知不知道?”

老妪垂着头嘟嘟囔囔地道歉,说什么也听不清楚,套在她身上那件灰色的大袍子极不合身,将她半个脑袋都蒙住了,只能借着灯光看到隐约露在外面的嘴唇,尽管夜色浓重,依然掩不住殷红透亮,我不由地轻抚上被撞疼的右臂,慢慢锁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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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不知在说什么,道歉会不会?道歉啊?”老妪越是含糊不清、结结巴巴,越是惹得宛儿不依不饶,那副飞扬跋扈斤斤计较的样子又跳出来了。

“算了,”我上前一步拉开宛儿,走到老妪面前,“您没事吧?”

就在这时,老妪突然一把拽住我垂在胸前的棉披结子,将我猛地拉向她,吐字如钉般硬邦邦地在我耳边说道:“别再使人找我,我不想死。”话一说完,便使劲推开我,折身便跑。

宛儿连忙扶住跌向她的我,‘嘿’了一声,大声嚷嚷道:“这死老太婆竟敢打你?来人啊,快给我抓住她,我赏钱百两……”

我连忙捂住口不择言的石宛儿,看着老妪灰黑色的背影融入到夜色中,捏紧了她慌乱间塞到我手心里的一团纸条,一时间无法从震惊里回过神来。

“七月,”远处传来一声高呼,“是你吗?”

我和宛儿齐齐回头看去,只见裹着厚厚棉袍的一红一黄两个影子站在远处的灯笼下朝我们挥手。

“我说什么了?”宛儿咯咯笑道,“八公主怎么会丢?”

“那我还真得谢谢您,”我白了她一眼,“要不是你撕心裂肺地要追那个老太太,她们也认不出我们的声音来。”

“七月”,宛儿踩着小碎步追了上来,“走这么快干嘛?找到八公主就急着撇下我了是不是?”

“是,”我斩钉截铁地答道,“何况我就没让你跟着来。”

她闭上嘴,愣在当场。

我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去说:“等我回府之后,会让人把你的衣服洗干净送到都统府。若是你不要了,那我就让人新做一套还你,总之不会欠你的。”

可我话音刚落,还没走两步,身后却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声,我讶然地回过头去,只见宛儿张着嘴跺着脚哭得那叫一个悲惨。

我吓得不知所措,忙跑回去:“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边哭边数落,“你怎么这样呢!?我都低头向你示好了,你却还耿耿于怀!是不是盼着要和我做一辈子的仇人才好?我都已经不介意你和十三爷的事了,大不了我做小也行啊。”

我愣住了,先是觉得生气,尔后又觉得好笑,“你胡说些什么呢!”

她擦擦眼泪,“我以前跟你叫板,不过就是见不得十三爷对你好罢了,如今我想通了,我也要像完颜一样矜持,反正十三爷我是一定要嫁的,至于他对谁好,要娶谁,我也不管了。”

“完颜也喜欢十三爷?”我很惊讶。

宛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她喜欢十四爷。”

话音刚落,远处的两个影子已经到了跟前,红色影子褪去风帽露出温恪的脸来,黄色影子则是完颜蝶,温恪急问:“怎么了?你们又打架了?”

完颜却一脸潮红沉默不语,想来是听到了宛儿最后的那句话,我却答非所问,厉声问温恪:“你怎么回事儿啊?就算没等到我接你,也不该乱跑,我都快急死了。”

温恪柔柔一笑,拉着我的衣袖轻声道:“别怪我了,我这不是回谦府找你你不在,却见到了等在那儿的完颜,这不,刚好和她一起偷溜出来找你们,还没走两步就遇上了。”

“你们没走两步,我们却走了大半个晚上,累死我了!”宛儿嘀咕道。

这一切结束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个萧瑟阴冷,但充斥着路边摊柔和灯光的夜晚会成为我每每思念起温恪都要想到的夜晚,她应该和我一样,只知那是她寻求的别样人生的开始,却不知也是结束。

那天站在阳光灿烂的神武门前的温恪没有想到,就在她百无聊赖等着我去接她时,会是那个她最想见到的人出现在她眼前,他穿着一身藏青底色的黑衣外袍,金色的袖口衬得整个人潇洒英朗,握剑的手就这样抓住她的手腕,冰冷中透着丝丝轻柔,就连他们躲藏的那条小巷伸出来的一支秋桂都在那瞬间成了世间绝无的美物,足以让她一生难忘。

秦诺在这个时候回京城,一定是收到了太子被废的消息,之前我和他有过一两次书信往来,我在信中告知他关于董梦烟失踪的消息,他并未回信,看来从收到信的那一刻他便打算亲自进京寻人。

据温恪所说,他在京城已流连了七八日,把我曾告知他的地点都查了个底朝天,却和钱晋锡查找的结果大同小异,根本找不到董梦烟的半分踪迹,仿佛她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后来秦诺实在走投无路,便去谦府附近找我,后又冒险在神武门外等了数日,没等到我,却等到了正好被宫人们送出宫的温恪,左思右想后,只能出此下策。

可温恪本就没有等到去接她的我,也不知道我去哪儿了,反而和秦诺一起陷入进退维谷之中,还被丢了公主的宫人们四处追寻,最后二人躲入一处荒废许久的破院子,一处垂丝海棠开得世上绝无仅有的破院子,那儿有一间装饰通红的卧房,积满灰尘,被褥破损,垂帘丝缕,布满蛛网,却被秦诺动手现烧的火炉驱散了所有的阴冷年久,悬于墙面上那通红的喜字映在二人脸上,好似能闻见窗外热闹的锣鼓喧天。

温恪睡着了,天太冷火太热,她倚着秦诺,扔了所有的矜持谨慎,睡了一个许多年来都没有过的安稳觉,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秦诺的那袭黑色棉袍,而火光映照下的秦诺却呆坐在那通红的妆台前,手里握着一把短钗,眼角有一颗泪。

后来,在温恪没有来得及说出许多话的时候,秦诺已将她悄然送回了谦府门口,秦诺说,谢谢你八公主,竟把你陷入如此不义之境地。而温恪却想说,我不希望你谢我,我想你带我走。可终究没有开口。

……

钱府的后花园堪比紫禁城里的御花园,甚至还要大些,安文郡主是先镇国公的独女,年幼时为镇国公宠爱,镇国公去世的早,先太皇太后将其养在身边多年,极为娇惯,向来养尊处优,喜爱奢靡之物,故而这钱府是一般府邸难以相比的地方,也就很容易解释钱晋锡那穷奢极欲的习惯是怎么来的了。

但话说回来,因和蒙古使团进京的时间冲突,今年钱府举办的重阳节菊花宴冷清得多,宫里的阿哥们大多都不在,就连钱晋锡这个家主的公子哥儿也没有踪影,唯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石宛儿朝我扑过来,笑嘻嘻地摇着我的手臂说道:“七月,你们怎么这么慢?早知道我就绕个路,去谦府接你好了。”

这亲密无间的举动可是让周围的人大跌眼镜,要知道我俩可是京城里有名的死对头,到底是什么让一向与我水火不容的石宛儿柔情似水,说到底我也解释不上来,怕是那天把我泼了个落汤鸡的冷酒?或是四面八方箭在弦上的生死一线?亦或是大街上那顿撕心裂肺的大哭?总之,宛儿和我讲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