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贺毓龙的话既不连贯，也不通顺，但却像滴滴鲜血，落进十方心中。
望着贺毓龙清澈却又满含祈求的双眼，十方心中泛起了阵阵酸楚。
虽说贺毓龙不是贺立业的亲生儿子，但毕竟也是贺家的少主人，至少在外人看来，定然是享尽了荣华，纵情了富贵。
可谁又能想到，这个还没有满十岁的孩子，每一天面对的却是刀剑风霜严相逼，看不到希望又盼不到尽头的日子。
当初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也这般胆战心惊，一天天熬过来。
这种眼神自己太熟悉了，以前，当黄觉寺响起叩门声，自己也是这般望着，盼着。
只是第二天，希望就如同下雨时积水洼上溅起的水泡，毫无例外都破灭了。
自己也曾想过，这不过是自己的幻想，而希望和英雄根本就不存在。
却没想到，自己现在却成了他眼中的英雄和希望，否则也不会把对他来说如此珍贵的玲珑花当做报酬，送给自己。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可能也只是雨水落下时溅起的一个水泡，毕竟昨天之前，自己还不如他这个贺家小少爷。
十方想拒绝，他担心自己当不了英雄，他也很清楚，希望破灭时那种喘不上气来的窒息感。
因此，十方违心问了句：
“既然你娘经常打你，你怎么不告诉你爹？”
“爹爹经常不在家，而且他也不喜欢我，就算在家，也都不愿意看见我。”
“在我的记忆里，爹爹从没抱过我一次，也没对我笑过一次，师兄他们欺负我，爹爹也没说过什么。”
贺毓龙说的极为淡然，如同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语气中有着和他年龄不符的淡漠。
“除了贺夫人外，连蒋毓技他们也经常欺负你？”
贺毓龙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这一点十方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连贺立业也对这个养子如此冷漠，那贺立业为何又要收贺毓龙当养子呢？
“既然你娘对你这么不好，笑面傀儡杀了你娘，也等于把你救出了火坑？你为何还想着要抓住他呢？”
十方不禁又想到张君佐，正是因为张君佐，自己才最终活了下来。
虽然主观上可能张君佐并不是为了来拯救自己，但客观上自己能脱难，的确因为他。
表面上十方虽然不承认张君佐是自己的师父，平时言语也不尊敬，但心中实际上对张君佐极为感激，因此将心比心，便问了出来。
贺毓龙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爹爹和娘，也不喜欢大师兄他们，但既然我娘留给我这朵玲珑花，告诉我无论多苦，人都要活下去，那爹爹，娘，大师兄他们也都是人，也应该活下去。”
“只要活着，有一天，他们会知道自己错了，但娘现在死了，永远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也没机会改了。”
尽管贺毓龙语气幼稚，说出来的话也根本不像他这个年龄所能说出来的，但却如同一记重锤，打在十方心头。
十方满是羞愧，心说自己原来还不如这个不满十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