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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1 / 2)

第八十七章-

思归被他送回了高复班。

北国八月末阳光柔软,出租穿过无尽的原野。高速两侧,农田已有秋色。

车上盛淅没有抱她,也没有故意捏归归解压,只是安静地牵着思归的手,扣着她的掌心,犹如分别在即,他在陪伴中等候最后的离别。

在车辆颠簸中,归归忽然升起一点奇妙的感觉,像直觉,又像一点破碎的呢喃。

——他们还是同桌的时候,盛淅计划的未来里,说不定就有她了。

短短三秒后,余思归又骂了自己自作多情。

姓盛的崽种家里不是一般的有钱,为人脾气好、清华姚班,更有雄厚的背景支撑,众人都对他寄予厚望,日后前途无量。看这个模样也很会宠人……

龟龟又算哪根葱?-

阳光穿过车窗,麦田金黄,延向天际。

返程的车里,盛少爷握着龟龟的手,余思归想挣开他,却又觉得这一刻十分温暖,想了想还是没推搡。

“你知道辅导员为什么这么急着催我回去吗?”车驶过高架分岔路时,盛淅忽而问。

没话找话似的。

余思归:“嗯?”

不是因为大少爷你不请假就溜号吗?思归对这点颇为幸灾乐祸,心想无论家里背景是做什么的都没用,敢翘军训就要遭到应有的报应。

盛淅:“——下周我们要拉练二十公里。这个非常重要,我不能翘的。”

思归愣了下:“拉……拉练?二十公里?”

“对。”少爷一言难尽道。

他想了想,又摸出手机给思归看。

盛淅和思归在一起时几乎不动手机;加之这人天性非常自律克制,因此这是余思归头回看见他的分组。

少爷的好友分组效率至上,而且冷淡。

他好友不多,至少当前在聊的没几个,像是沟通都用在刀刃上的人——也一向吸引这样的朋友;因此近千人的新生群早开了免打扰。

他们班主任在群里发了夜间二十公里拉练的通知文档:半夜十一点在东操场集合,凌晨四点多结束回校;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下冰雹,无论请假理由多有说服力,全体新生无条件出席。

——违者处分。

“……会、会死的吧?”归归骇得眼睛圆圆,捧着少爷的手机,难以置信地看看他。

被看的盛少爷想了三秒,无奈地说:“死倒是不至于,但估计是要脱一层皮的。”

“……”

脱层皮?是不是应该多看他几眼?思归一片混乱,心想盛淅是不是要在移情别恋其他漂亮小姑娘之前死在拉练上了,他如果死于拉练那他至少没有红杏出墙,到咽气那一刻都对我一往情深……

“……”

“这个结果……”归归难过地自言自语:“也还可以接受。”

——虽然我会很心疼你,思归悲伤地想。

龟痛极,心如刀割,做好准备准备在十八岁上当小寡妇。

然而人类悲喜并不相通,盛少爷柔和道:“别担心,我哪有这么容易倒下?”

余思归:“……”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小寡妇心想。

“怎么说我也是包揽了咱们班三年运动会奖牌好吧,”盛少爷失笑,轻轻揉揉龟龟的脑袋:“包括现在这个新班上我也是身体素质很不错的了——何况就二十公里拉练而已。”

余思归悻悻道:“好、好吧……”

“回头给你发照片哦?”盛淅觉得龟龟可爱,笑眯眯地捏捏她耳朵。

余思归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小声说:“好呀。”

那我就只好亲眼见证你移情别恋了。

还不如你这个崽种趁早滚远点呢,归归难过地想,本来我都快把你忘掉啦……你又跑出来撩拨我,果然得找个机会鲨了你。

下一秒,盛少爷把嘀嘀咕咕的龟抱在了怀里。

车平稳行驶,穿过阳光明媚的田原,离高复班越来越近。

司机在前头开着车,不受控制地偷偷瞥这对黏黏糊糊的、却好像不敢太熟悉起来的小情人。

“我会想你的。”盛少爷在她耳边,很温柔地道。

那声音就在思归耳边,温柔如戈壁上的格桑。

“你要记得这点。”

归归眼睫一点湿润,带着泪意,嗯了声。

然后被盛淅再次抱紧了一点。

少爷是不是期待过我和他一起上大学呢?归归泪眼模糊,感到少爷轻轻按着她的后背,像怕惊扰了她,却又像不要她走。

“我下周再来看你。”

盛少爷声音很轻。

归归被他揽进怀里,像陷入酸软温暖的回忆,泪珠吧嗒滚落下去,期期艾艾地说:“你不……不要来啦。我下周不放假。”

——我们两个周才放一天,四个周才放一个周末。

“我知道。”盛淅回答。

然后他认真地看着思归说:

“但我下周会来看你。”

“我是……是不能出校门的哦?”归归哽哽咽咽:“你还有军训,每天累都要累坏了,觉可能都不够睡,所以不要再来找我啦。”

盛淅温柔地笑起来:“下周五来好不好?”

归归哭得冒鼻涕泡,还是不想他来,不情不愿道:“我要学习的呀……”

“——不会妨碍你上自习。”盛淅给归归擦去眼泪,认真保证。

“……”

少爷笑眯眯戳戳在哭的龟龟耳朵:“不要有压力,你出得来就稍微多呆一会儿,出不来我们就隔着栅栏看一看。”

余思归难过得喘息困难,只觉得心脏又被他捏在手里,生杀的大权被让渡,他一捏就痛。

盛淅又笑道:“因为我想见你。”

——你不想。思归想。可她哭得稀里哗啦,丢人现眼的眼泪无所遁形。

“我下周还会来,”

少爷以指腹温柔地擦去思归的泪,专注地说:

“下下周也会来。”

——可你去做什么不好呢?归归边哭边想。

学生时代的「喜欢」,明明是很脆弱的。

人与人之间没什么不得不,时代滚滚向前,裹挟着人不断老去。距离能杀了「喜欢」,那新的、漂亮的人也能杀了它;它会湮没在时间之中,褪色至无人能辨识,会变成同学聚会上的一句笑谈,年少日记的一页注脚。

十年后,二十年后你会怎么看待今天?

余思归想问他,你会后悔吗?

……但开口时却只剩颤抖。

“好。”

思归只能以泪意回应。

——然后她被盛少爷重重地按在了自己的肩上。

犹如某种沉重的承诺-

窗外稻穗翠绿,电线杆直冲天际。

秋天晴朗,风吹过麦田时,世界的心脏都在震颤-

……

余思归拖着行李箱,消失在那所高中门后。

小县城尘土飞扬,盛淅目送着她走,直到连背影都消失不见为止——他回到出租车上时,出租车司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小哥,”司机回头看着盛淅,“现在回火车站?”

盛淅应了声,看了下腕上的表,漫不经心道:“四点半的动车,麻烦师傅了。”

司机倒了车,不经意地问:“你是大一刚开学?”

“是。”盛淅说。

他回答时,下意识望着那校门。

“……那小姑娘复读了?”司机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