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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2 / 2)

盛淅笑眯眯地问:“你会怕我吗?”

——不会。

余思归被他哄得飘飘乎云端,仔细一想,认为像同桌这么好的人,确实没什么好害怕的。

不如说和他一个宿舍明明是幸运!归归喜欢和盛淅亲亲贴贴,而且已经许久没见到他了——足有三四天之多,如今思归确实有点想他。

人间星朗月稀,秋月拢在云中,山河入秋。

于是思归想了想,甜甜地对千里之外的少爷讲:

“我想你啦。”-

——非常非常想。

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余思归晚上将额外的复习任务搞定,灭了台灯时,抬头一看,整个宿舍里都已经暗了下来。

有个女生还没睡着,归归蹑手蹑脚地爬上床,那舍友睁着惺忪双眼看着思归,难以理解地道:

“……余思归你是怪物吗?”

归归:“?”

“你怎么能不犯困的……”舍友痛苦喃喃,“怎么有人学到十二点半还能精神抖擞……”

室友简直像是在说梦话,说完就开始打鼾。

思归晓得怎么回答,只听到耳机里盛淅轻轻嗤笑一声,添油加醋地道:“她笑话你。”

归归心里立即争辩才不是!人家只是犯困!——却已经不能再讲话了。

不可以打扰舍友睡觉……于是龟龟塞着耳机卷进被窝里,听盛淅平稳地推开寝室门,回床上躺着。

刚入学不久,大少爷仍没出去住,似乎是因为还没摸透校园的缘故——归归知道他也要睡了,把耳机抵在自己被子上,用被子蹭了蹭它。

“躺好啦?”耳机里盛少爷问。

归归含混嗯了声,然后闭上眼睛。

即将沉入梦乡时,思归听见盛少爷声音很轻地道:

“……我也想你。”

缱绻又温柔。

片刻后这个坏家伙撩拨似的,在大晚上撩了快睡着的龟龟一句:

“而且我想抱你睡。”-

似乎是那句话的缘故,思归在梦里被少爷搂过去,抱了又抱。

……

十一假期,是余思归和盛淅一起度过的。

归归本来实在没指望盛淅能回来,毕竟国庆连着中秋,中秋节都不回家基本是孤儿行为了,实打实的四海为家。因此她本来计划自己回去给妈妈上一下坟,权当百日祭拜——百日坟的日子其实稍稍过了些,但已是余思归能做到的极限。

她自己管的第一个坟是七月的五七坟,是找拿过事的老人一点一点去学的。

人死后三十五天,是为五七,传说中是五阎王考察死者一生的日子。老人说五阎王有女儿,因此对有女儿的人会宽容些,有女儿在坟头痛哭的话,就算死者生前做了坏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跨越最后的彼岸。

柳敏不信怪力乱神,但在五阎王来看她一生的那天,女儿却仍在坟头哭得死去活来。

魂兮归来。

“……反正那里其实不太好啦。”思归小声说,“我去上坟,你就不要去了。”

他们在超市里谈起这件事,盛淅推着车,站在冷柜前静了许久,轻声道:

“好。”

归归似乎也觉得这样有些过分,竭力解释道:“毕竟普通人没什么要务的话,不好随便去墓地的。你爸妈知道了估计……更不乐意,哪有这样的呢?”

民间总有「晦气」一说,余思归把晦气俩字推出来,挡住了少爷不愿让她一人去的心。

盛淅静了片刻,说:“那我送你去。”

“不要啦,那里不好停车。”余思归正经地说,“中秋节前后公墓里很难找停车的位置,以前我和妈妈一起去的时候黄金周期间都是不开车的。这次也是……所以我自己打车来回就好。”

盛少爷道:“……好。”

他说着似乎有点僵硬,拿起一盒火腿犹豫了片刻,眉目寂寥。

“我尽快回来。”思归十分强大地保证。

少爷一愣,归归笑眯眯地对他讲,“而且一定在坟前少哭一点,晚上也不会太难过,好不好呀?”

盛淅那一刹那哭笑不得:“都什么跟什么啊?”

“保证嘛。”归归眉眼弯弯地讲,“一定不会哭太久,和你拉勾勾。”

盛少爷啼笑皆非,在冒着冷气的冷柜前,与小同桌拉了个勾-

余思归的仪式感非常强烈,洒扫用的事物绝不用超市产物,一定要赶集自己挑。

据说是她妈妈生前的习惯,所幸市内传统保存得较为完好,附近仍有集市。

中秋前一天他们赶了个早,去了集市转了一圈。

大集位于海边港口处,本是依托着渔乡而建,如今城市兜兜转转,向着周围放射,早已不是当年的小渔村,挖出无数条地铁、通了无数的公交,大集却仍在钢筋水泥的森林中保留了下来。

有种蓬勃的生活气。

盛淅显然没赶过这种场儿,看啥都新奇,两个人被人群挤得被迫分开——赶大集很难顾得上一块儿来的人。

思归知道盛淅不可能出事儿——能卖他的人还没出生,同桌被人贩子绑架都会转手把人贩子卖进黑煤窑;于是专心搞祭祀用品,买了一点时令水果、点心和芋头,看到有卖黄纸小纸人的,又要了两刀。

秋日阳光如金,归归正纠结要不要买点橘子时,却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余思归?”那人道。

这大嗓门儿只要在十班待过,化成灰都不可能忘记,余思归浑身一凛,回头一看,果然是贺文彬。

贺老师提着袋橘子,挺乐呵地说:“——果然。”

“老师?”余思归有点开心,问:“您怎么来了呀?”

贺文彬挺高兴:“天气这么好,出来遛遛买点菜……我大老远看见一个圆滚滚的小马尾,寻思着很难有人这么圆,还真是你。”

余思归:“……??”

什么叫圆滚滚小马尾?

龟龟人有点傻,刚想捏捏自己的辫子——就被另一个人揪住了。

“——找到了。”盛淅捏着龟龟长的圆球球,冷冷道,“谁准你一个人跑这么快的?”

“……”

龟龟那一刻羞耻得想钻进自己提着的小塑料袋,宛如被抓包,眼睛滴溜圆,可怜巴巴地看着曾经的班主任。

下一刻,盛淅说:“贺老师。”

贺文彬嗤地一笑,道:“真就成双结对了。”

“……”

余思归:“……?”

“怎么样?”贺老师笑着问:“盛淅你在清华还成吧?”

盛淅笑了笑,谦虚道:“还赶得上吧。”

“去你的吧。”贺文彬忍笑道。

贺老师:“你的话我信一半都多了。——归归你也还好?”

归归彻底宕机,不明白为啥贺老师连半点吓到的样子都没有,脑袋跟不上变故:“还、还可以……”

“——思归向来比你有实话气。”贺文彬斥道,“盛淅你多跟人家龟龟学学。”

盛淅嗤一笑,微点了头,接着贺文彬走了。

天气万里无云,是个难得一见的晴天。

思归脑袋后面小辫子被少爷揪着,呆呆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盛淅揪着龟龟的小马尾,恶劣地拽了又拽,“我难道不能揪你吗?”

被揪了好久马尾,还被搓来捏去的龟龟完全不明白,求助般看着同桌,惶恐地问:“可是他为什么……老师为什么不惊讶?为什么一个问题都没问?他明明……我们明明……”

“他为什么要问?”盛淅道。

下一刻,盛少爷双眼在阳光下狭长地眯起:

“余思归,你以为你是谁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