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听话(2 / 2)

等她终于不闹腾的时候,秦冬霖也睁开了眼。

坐在身边的人脸只有巴掌大,乌发松散,红唇点点,见他望过来,整个人都绷了起来,是那种明明使各种小动静引他注意,被人发现之后那种欲盖弥彰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神情。

秦冬霖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感受到比之前强了不少的气息,眸中的晦色退了许多。

他给她传音,声线有些哑,像是才睡醒一样,还带着莫名的慵懒:“好好坐着。”

湫十眼珠子一转,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偏要和他反着来。

秦冬霖像是早就猜到她会如此反应一样,倒也没说什么,问:“身子好些了没?”

湫十这下终于有动静了。

她像是早就等着他这句话一样,给他传音的时候声音特意扯高了不少,咋咋呼呼的:“你不是不管我吗?”

秦冬霖寒雪一般的视线挪到她纤细的指骨上,听着她这气呼呼似质问一样的七个字,饶是以他这样清冷寡言,万事不放心上的性情,都几乎想叹气。

若是真能不管她便好了。

他的人生,哪里会有这样多的不可控制、心烦意乱。

然而这些话,再给秦冬霖一张嘴他也万万不可能说出口。

他似有似无地颔首,下一瞬,又靠回椅背上,阖上了眼,当真一副无情无欲什么也不关心的模样。

湫十气得牙根痒痒。

跟天族的初次交谈并不愉快,双方都不打算让步,再加上从前的矛盾,彼此不能放心,伍斐眼看着谈也谈不出什么结果,便提议先散了,大家回去都再想想,既然要合作,就都拿出合作的样子和诚意来。

从天族的营地回妖族,旁人足尖一点就过去了,湫十不行,她慢吞吞地走,边走还边咳,才回到妖族的营地,她一句话也没说,就回宋昀诃为她造出来的小房间了。

先前给她传话的人看着这一幕,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跟天族的人打了一架——明明之前过去的时候动作矫捷得很。

宋昀诃是知道她身体状况的,眼前这一幕又实在是似曾相识,他看了眼湫十虚弱的背影,又望向显然被牵动了情绪的秦冬霖,莫名的有些心虚。

同样看穿了湫十把戏的伍斐上前,拍了拍秦冬霖的肩头,欲言又止。

夜深,万籁俱寂。

秦冬霖踏步进湫十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人一听着动静,顿时整个人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她好似总有那种胡搅蛮缠的本事,将无理之人变成他。

她不说话,秦冬霖也不说话,他悄无声息坐在床沿上,半晌,将手搭在她凝脂似的手腕处,清凉而醇和的剑气传入她的体内,一圈圈游走,灵光闪烁。

良久,秦冬霖松开手,她便触电似的将手腕缩了回去,一副不爱搭理他的样子。

这样的沉默仅仅维持了一刻钟,湫十便受不住了,她将身边的位置拍得噔噔响,一张芙蓉面映着月色,灵动而活力。

“秦冬霖你是哑巴吗?”她超大声地嚷嚷:“我生气了你看不出来吗?”

她真挚热烈得令人莞尔。

秦冬霖扯动了下嘴角,问:“为什么生气?”

湫十用一种这还用问的神情看了他一会,到底沉不住气,十分理直气壮地道:“你说不管我。”

秦冬霖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复又抬眸,问:“我能管得住你吗?”

“能啊。”湫十仔细想了想,认真地道:“你一皱眉,一摆脸,谁不听你的啊。”

秦冬霖胸膛上下起伏一下,蓦的笑了一下,再看她时,声音柔和了些:“起来。”

“干嘛?又让伍斐烤肉?”湫十一边问,一边听话地坐了起来。

秦冬霖默了默,忍耐般的点了点太阳穴,言简意赅:“去密室,将反噬逼出来。”

湫十眼里顿时带上了一点点笑,声音里也毫不掩饰的挂上了得意,仿佛戳穿他的口是心非是件多么让人骄傲的事:“你不是说不管我吗?”

秦冬霖知道,这个话他今天要是不回答好了,让她开心了,接下来的几日,耳边都将时时都是这句话。

穿过长廊,湫十手里的琉璃灯晃晃悠悠,蹦蹦跳跳一样不老实,她还不忘扯一扯秦冬霖的衣角,催促着什么一样。

终于在密室门口,秦冬霖脚步顿了一下,如了她的愿。

“管。”他的声线沉而低,怕她太嘚瑟,又怕她日后肆无忌惮再将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加了一句:“你听话,就管。”

湫十侧首,想了一会,接着追问:“怎么才算听话?”

秦冬霖没回答她。

半刻钟之后,湫十掐着秦冬霖的胳膊,嘶嘶地抽凉气,眼泪一颗接一颗砸在秦冬霖的袖子上,偶尔落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人心尖一颤。

她整个人几乎被秦冬霖圈在怀里,疼得想逃,又被秦冬霖扼着手腕强硬地扯回来。

秦冬霖一边要全神贯注给她清除反噬,一边还得遏制住她不要乱动,手忙脚乱,分身乏术。

比宋昀诃给她疗伤的时候痛。

湫十眼泪水控制不住往外流,她一边吸鼻子,一边道:“我算是发现了,疗伤这事,绝对不能让剑修来做。”

剑气精纯,是所有反噬邪祟的死敌,湫十体内的反噬遇见秦冬霖的剑气,俨然就像热油里落入了一盆水,噼里啪啦炸开了锅。

秦冬霖下颚绷成了一条线,除了偶尔呵斥她几句让她别乱动之外,旁的话一句也没多说。

日前让宋昀诃帮她疗伤,是因为他体内剑意躁动,怕适得其反伤了她,但若论疗伤的效果,剑修遥遥领先。

等终于逼出全部反噬,湫十便又活蹦乱跳,精神百倍了。回房间的路上,她将琉璃灯塞到秦冬霖手里,让他拿着,自己则拽着他的手臂,虚虚地环着,两道人影在摇摇晃晃的灯下被拉得极长,肩并肩走着,显得格外亲昵。

等到了房门口,湫十转头要进去,被秦冬霖喊住了。

月影下,不远处的树与藤交缠,群山静静矗立,虫喃阵阵,鸟兽不时从某一处蹿出,像是在被黑暗中不可言说的存在追赶。

男人身子颀长,容貌极耀眼,似月一样清冷,雪一样甘冽。

“宋湫十。”他连名带姓地喊她,眉目间蕴着一两分阴鸷,语气甚至有些躁乱:“别受伤,就算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