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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2 / 2)

他家似乎在中心城区,去哪儿玩都挺方便。但余思归这辈子没往上海钻过,少爷说了地点也记不住——徐家汇和陆家嘴对归老师来说是同一个地方。

然而因为盛少爷在那里,余思归也平白地生出归属感来。

「以后」。

以后会是怎样的呢?

余思归终于发现自己在向往。

……

盛淅在大学里内卷了一个学期,寒假终于获得了久违的自由,也久违地回了家,玩得相当高兴。

他虽然交心的朋友不多,但并不缺朋友,和朋友约在外面打球锻炼,还有同学聚会,他爷爷奶奶也回了上海呆着——他每天晚上依然和归归打电话,归归听见过他爸妈和爷爷奶奶所有人的声音,某次可能也听见了他外公外婆的。

盛少爷和她打电话,从不避人。

而思归注意到,他那对牛逼的父母,见他打电话,甚至会轻轻合上门。

……

归老师放假比少爷晚了整整两个星期,考完期末考试后还硬生生上了一个周的复习课,尽显教育局鞭长莫及的豪迈——

……怪不得市区高考时常被

一中恶霸终于顿悟,并体会了把学到面有菜色的滋味。

“不要复读。”龟龟含泪劝诫,“身体真的吃不消。”

刘佳宁憋着笑:“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反正忍忍就过去了,都最后一个学期啦。”

思归几乎数着指头过日子,立刻道:

“不到一个学期!还有四个月!”

四个月。

——原来高三回顾时,只有那么短,思归想。

但却又那样长-

……

余思归认为那甚至不能算寒假。

国庆假都能放到八天,寒假放七天是磕碜谁呢——少侮辱寒假俩字,思归十分愤怒,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这个假期越短越好。

越短越好。

长了反而容易生事端。

余思归腊月二十八才放下假来,一个人坐大巴车回了家,路上恨不能咬高复班两口,但下口前却又想起这是自找的。

再来一次也是如此。

市里阴沉沉的,像要下雪。

海风阵阵,大海万里冰封,海鸥顶着铅色长风,在冰的浪潮上疾掠而过。

把它当成很难买到食物的假期就好了。

街上大街小巷几乎都要关门,主城区的超市有不休业的,但老城区自带懒洋洋的人情气息,一到年关,超市和小食店就会关得一家不剩。

余思归拖着行李箱上坡时北风强劲,附近小卖部已经拉上了卷帘门——那大叔并不是本地人,已经关上小铺回家过年。

盛少爷在听筒里问:“这几天冷吗?”

“冷。”思归被冻得脸皮都痛,忍痛道:“而且好像要下雪……我看天气预报了。”

盛淅随口说:“那你这几天少出点儿门。”

他似乎在干什么别的事,有点心不在焉的,背景音里有点乱糟糟的声音。

归归听着那声音有点耳熟,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

盛淅似乎失败了什么,隔了两秒,意兴阑珊地答道:

“玩游戏。”

“……”

玩游戏你就不理我啦!归归当惯了心尖尖上的人,猛然被游戏比下去两秒,相当不适应。

我回头就要给你证明我比你垃圾多啦!归老师愤懑地想,你以为我佛系的妈当初为什么会没收我的游戏机,会对你进行一个疯狂的同态复仇……

下一秒,姓盛的温柔地问:“到家了没有呀?”

思归已在掏家里的钥匙,冻得指尖通红,嗯了一声。

到家了。

……

家里温暖如春,只一股许久没通风的味道。

姥姥去世后妈妈考虑到思归将来的进学问题,将外公外婆的老房子翻新改造了一番。而她在翻新这老房子时专门改造了供暖线路,将暖气片改成了地暖。

地暖比暖气片暖和得多,地板上温度惬意,归归打开窗和露台,简单通了下风,然后拆开了从复读班带回来的行李。

她将衣服拿出来时,忽然想起妈妈曾说过的:

「一部分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

——唯物主义者,连一点念想都不留的人。

却以这种温度陪伴此处,残忍却又真实。

晦暗客厅里,余思归跪坐在地上,眼眶泛起难过的红。

她听见盛少爷在耳机里轻轻地咳嗽了声——他仍在玩游戏,对此处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似的。

年要怎么过呢?

归归不晓得,但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盛淅在那头打着游戏,突然慢吞吞开口:“归归,明天我可能不在。”

思归一愣:“咦?”

“要出去陪他们逛街,”盛淅无奈道:“还有我妈那的太太团……一年到头总得应付她们一次,我估计早上十点出门,晚上十点才能回来。”

他那头传来一点细微的、小动物的喊声。

思归只觉得耳熟,好奇地问:“这么久?”

“说不定更久。”盛淅厌倦地说:“正式开始过年了,明天当动物园的猴子。”

余思归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盛淅听到笑声似乎也觉得很好玩,温柔地问:“归归想我了没有呀?”

思归想了又想,决定仍是隐瞒,严谨回答:

“还好。你还是给自己放假吧。”

似乎正在他意料之中,少爷嗤地笑了声,没再讲话-

过年最困难的,就是买吃的东西。

余思归对这个年充满了厌倦,就算不再害怕这个家,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也令思归格格不入。

她连门都不想出,但是知道过年那几天是点不到外卖的——外卖商家要回去团圆;于是出于生存的义务,归老师晚上顽强地去大型商超置办了年货。

她家往年,一般买得都很齐。

柳教授极其喜欢买吃的玩意儿,家中却又只有两个人,买的年货简直能吃到第二年中秋——但思归对买东西并不热衷,尤其是一到超市就看见一群攒动的人头,还有一群守着营业员,等着他们往簸箩里倒新干果的大妈大爷。

妈妈也本该像他们一样,思归想。

下一秒却觉得心都要碎了。

……

但无论如何怀念,归老师也挤不进去。

尽管归老师期末考碾压了全市五万多高中生,但在年关将近的超市里,一个年富力强的大妈就能干趴下十个本届市第一。

而全市第一也没啥买东西的念头。

她随便买了点泡面囤着,还有些超市买得到的饼干点心干果,另专程称了三十块钱的山西杏脯,粗略计算了下自己的饭量,至少得确保自己撑到初三。

否则就得忍饥挨饿……

「一个人过年。」

余思归认为关键在“年”字上,农历年毕竟是农历年,过年必定要吃饺子,于是又在冰柜前挑了好半天速冻水饺。

最后选定大白菜猪肉馅儿,一袋有四十八个之多,划算得令人发指。

一天吃十二个,够吃四天。

回去的路上盛少爷打来电话,温和地问:“买了多少好吃的呀?”

“……”

龟龟坐在公交车上晃晃悠悠,老城车水马龙,她看着满满一购物袋冒着冰气的速冻玉米猪肉蒸饺、鲅鱼水饺、菌菇三鲜蒸饺和黄花鱼水饺,以及黄瓜味薯片豆乳威化饼干铁板鱿鱼大波浪薯片若干……冷静地说:

“买了很多。”

“要包饺子的吧?”盛淅在电话里笑眯眯地问,“我们龟龟买了什么馅儿呀?”

思归早就知道他会问,从容地扒开购物袋,一个个数:“我买了玉米、猪肉、鲅鱼、蘑菇……还买了黄花鱼,黄瓜,豆奶。”

然后她翻出铁板鱿鱼大波浪薯片,在公交车外路灯光下进行辨认,镇定地说:

“还有鱿鱼。”

盛少爷忍俊不禁道:“买了这么多?吃得完吗?”

薯片都是40克的所以没问题,小同桌对自己干薯片的能力异常自信,甜甜回答:“没问题的。”

“那我就放心啦。”盛少爷温柔地说。

青年隔过千里都柔情蜜意,似乎觉得小同桌可爱得不得了,捧在手里都怕化了似的。

被捧进手心心的小同桌则感觉少爷其实十分容易上当,也好糊弄,容易满足到像个傻子,一时膨胀坏了,乖巧甜美地应着他。

……

隆冬年关,126车上晃晃悠悠,路灯明黄,车上同桌两人的对话你侬我侬。

——仔细听,属于一种尔虞我诈。